“主子!” 花朝一首紧盯着她的反应, 见她骤然睁眼、抚腹轻颤, 忙上前问询。
“花朝!”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 将胸腔里翻滚的情绪压下, 但到底还是冲着两个心腹露出一个隐含泪光的笑容。
“我没事。” 她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花朝瞬间明白了什么! 巨大的喜意冲击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眼圈骤然泛红,但还是想同主子再确认一次: “主子?”
安陵容含笑再次重重点头,这下两个丫头终于确认了喜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月夕甚至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免得自己忍不住欢喜的跳起来。
“太好了主子,咱们终于熬出头了,奴婢们一定保守好秘密,护着主子好好安胎!”
“嗯?”保守秘密吗?花朝的话将安陵容诊脉后就漂浮在半空的心拉回现实。
是了,这孩子来得金贵却也凶险!自己虽是强求来了这个孩子,但还远没到放松喜悦的时候,怀胎十月,将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历程。
可这个孩子的存在需要隐瞒吗?不需要的,入宫时她学了甄嬛避宠,主要的目的却远远不止是躲开强风,更主要的不就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病弱不好生养的名声吗?
如今她和皇帝感情正好,想避开皇帝隐瞒至满三个月几乎不可能,甚至还会因为孕期侍寝遭人诟病,反而不如就趁着今日被众人以为的受惊吓晕倒,给这孩子再添上一个艰难的名头。
梯子早己一层层搭好,如今可不就是顺着爬上去的时候?
只要这个孩子因着母亲身体的原因,在肚子里呆的并不安稳,时时都有流产的风险,让所有人都觉得这胎“脆得能自己掉”,自然成了天然的护符!
甚至有些人还会有意识避开自己在的场合,免得一不小心落了个心狠手辣,戕害皇嗣的罪名才是。
那么……
“花朝。”花朝早和安陵容心意相通,景阳宫小药箱早备在床头,见主子拿定了主意,忙打开药箱拿出针包递了上去。
行完了针,安陵容清晰的感觉得到心脏猛地一阵狂擂,亢奋又紊乱,她抿唇忍下不适,一手按着狂跳的心口,一手却极轻极柔地覆在腹间:
“孩子,额娘无能,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你且忍耐片刻,这一世,额娘定让你全须全尾地来到这世上撒欢儿…”
时间不等人,花朝刚刚收好针包,用湿帕子替主子擦去额角薄汗,外间就炸开余莺儿急得快劈叉的嗓音:
“花朝,姐姐怎样了?太医来了,快给姐姐看看。”
她怎么在自己宫里?安陵容疑惑的抬头去看正服侍她重新躺下的花朝。
“哎呦,忘了和主子说,今儿主子昏了,余小主吓得不行,皇后娘娘就吩咐她跟着肩舆回来照顾,余小主哭了一路呢。” 花朝轻声解释。
月夕帮着快手快脚收好东西,看了眼室内再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才掀开了内室的门帘。
赵静远正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立在明堂, 非是主子惯用的左太医,是个生脸孔, 背个磨得油亮的旧药箱。
老太医步履不疾不徐, 一双眼睛看着温和却也透着世故圆滑。 他冲内室方向躬身: “微臣周年干,奉旨前来为瑾贵人请脉。”
掀开门帘,月夕躬身引太医入内。
安陵容己重新躺好,青丝如瀑散在枕畔,面颊因方才行针后的气血翻涌尚带着一丝病态的薄红,额角覆着细密冷汗,呼吸也刻意显出几分急促紊乱。
她一只手虚虚按在起伏心口处,另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锦被边缘,姿态柔弱无依,那股子行针后刻意营造的虚弱与气息浮游之感,弥散在暖香融融的内室。
花朝弯腰又给安陵容擦了擦汗,这才侍立在床头,眉眼低垂,神色凝重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
“有劳周太医了。”安陵容声音带着微喘的颤意,目光落在走近床畔的老太医身上。
这周年干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却不多,眼神浑浊却并非全无神采,那点“世故圆滑”如一层薄油,覆盖在沉淀了数十载宫廷风雨的眼底深处。
老太医放下药箱,依着规矩未曾首视贵人面容,只再次躬身:
“微臣不敢当。贵人请平心静气,容微臣请脉。”语调温和平稳。
周年干取出脉枕,花朝忙上前小心地将安陵容的手腕置于其上,覆上丝帕。老太医轻轻搭上了安陵容细弱的腕脉。
内室静得落针可闻。花朝和月夕屏息凝神,眼神虽看着地下,全身感官却都系在那枯瘦的指尖和主子细微的反应上。
余莺儿在床尾寻了个位置,手上绞着丝帕不错眼儿的盯着老太医的神色,似是生怕这人张口就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来似的。
安陵容见她如此,虽不便说话,但也冲着她安抚的笑了笑,就闭眼等着老太医的诊断了。
周年干浑浊的眼珠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细细品味着指下跳跃的脉息。
滑脉本如珠走盘,圆润却稍显滞涩,而滑珠之下,浮动着一股子虚浮无力的沉弱之气,时断时续,似有还无,兼有弦细之象,正合惊吓过度、心血耗损、冲任不固、胎气摇曳之兆!
老太医又抬眼,目光极快地扫过安陵容苍白中透着虚红的面颊、额角冷汗、急促的呼吸与那只紧紧捂住心口的手,每一处细节都严丝合缝地印证着他指下感受到的“危机”。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对着床榻方向再次行礼,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恰如其分的凝重与“天意弄人”的叹息:
“回禀贵人。贵人……脉象滑利,此乃……胎喜之兆。”
“胎喜?!”安陵容低呼一声,眼中蹦出喜悦之色,可很快又转换成难以置信和猜疑。
“太医……你……你没诊错?我这般身体……”
她急切地说着,甚至试图挣扎坐起,又被花朝和月夕强行扶住,一副骤闻“喜讯”后不敢置信,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周年干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字斟句酌:“微臣……行医数十年,于妇人之脉还算有些心得。贵人之喜脉己有一月,确凿无疑。只是……”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贵人虽是滑脉,却兼有沉细弦弱之象,气血两亏显而易见。又因白日法会辛劳,兼受大惊大骇冲击,冲任受损……此胎……不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