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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舒昨天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
吃过晚饭，她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让她马上收拾书包回家。
电话里的嗓音凄厉尖锐，连珠炮般在她耳边炸响。
子舒没办法，只能晚自习请假。
在王慧敏带了几分蔑视的目光里，她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离开学校，坐上回家的地铁。
推开家门，客厅里一片狼藉，她脱下鞋光脚走了两步，脚下传来一阵刺痛。
抬起脚，是细小到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碎瓷片。
子舒偏过头，餐桌旁的地上尽是碗碟碎片。
卧室里，母亲扬了几度的声音响起。
“小杂种，都几点了才回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母亲破门而出，一头乱发，眉眼急躁，母亲一把拽掉她的书包。
顺着那股力道，子舒身体摔向沙发，肩膀磕到沙发拐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母亲在书包里胡乱翻找着，掏出张月考试卷，看着得分鲜红的“87”，将试卷揉成一团，扔在子舒的脸上。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月考班里倒数第十，让我好好管教你！”
被戳到痛处，子舒一瞬间憋了腔。
以前她虽然成绩不好，却也勉强能上个二本线，可高三的两次月考，她都在班里垫底。
王慧敏对差生“另眼相待”，在班里天天给她小鞋穿，她也只能认栽。
子舒给自已找了个台阶下。
“上次没发挥好考差了，下回月考正常的话，分数会比这高的——”
未等她说完，母亲放大了音量打断。
“高？就你这德行，能高出几分？还好意思给我信口开河！”
母亲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杂种！你爸也是个混账东西，是我命苦，老天爷派你们父女俩一起来折磨我！”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提我爸！”
被触到逆鳞，她突然大吼了声，猛地从沙发上起身。
母亲张了张嘴，愣了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面目变得更为狰狞。
“居然敢顶嘴了，小杂种！”
子舒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应声，可这沉默换来的是愈发难以入耳的怒骂。
“这么上杆子维护你爹，你爹还是不要你，现在翅膀长硬了，你倒是去找他啊！看那个混账东西愿不愿意见你这个小杂种！”
一声声难堪之词在耳边响起，子舒再神经大条，也忍不住，鼻子渐渐酸了。
她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抱起地上的书包，转头走回房间，将门反锁。
母亲的咒骂声被隔绝在门外。
子舒坐在床上，环抱住双膝，在一片黑暗里默默流泪。
没一会儿，门被砸得“砰砰”作响。
愈发猛烈的声响像重拳，一下又一下砸向她的心窝，她觉得自已几乎不能呼吸，心脏剧痛。
她成绩差，她永远成为不了让母亲骄傲的孩子。
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父亲才不要她的？
子舒抚上胸口，用力呼吸着屋内的氧气，在不停歇的砸门声中，擦去爬了满脸的眼泪，终究下床开了门。
谁知，迎接她的是用力挥来的巴掌。
“啪”的一声。
母亲薄如刀刃的指甲划过她的下颌，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子舒沉默着眉头紧锁，手指摸向已经结痂的伤口。
昨晚的一幕幕不停从脑海中闪现，是令她难以直视的画面。
所以，成绩不好才是原罪吗……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千翎张了张口，想安慰子舒，一时间喉间却哽住。
是不是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不幸？
是不是只有当她们走过这段布满荆棘的道路，才能明白，生活不是童话，长成懂事的大人模样，是一件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伴随着开幕式上绵绵无尽的秋雨，南山二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拉开序幕。
学生们响应学校的号召，撑着花花绿绿的雨伞，乖宝宝似的挤满了看台坐席，就连高三教学楼，也是空了大半。
千翎坐在看台上，周围是一片在伞下低头学习的同学，她心乱如麻，每隔几分钟便要掏出手机看时间。
十点十分，女子800米十点半开始，她不能再磨叽了。
二十分钟后，她就要站在起跑线上，当那只被赶上烤架的鸭子，等待熊熊烈火的炙烤。
一想到这里，千翎心下便打起鼓来。
检录完毕后，大部队向操场方向进发。
为防止队伍间隔远导致运动员走散，所有人都没有撑伞，绵绵细雨飘到脸上，千翎仰起头，眯着眼看青灰色的天。
她被分到第一组，后背别上了号码牌。
444号……
跟她真是绝配。
走到了跑道旁的绿色草皮上，一群人纷纷脱去外套，开始热身。
男子400米预赛进行到最后一组，运动员站在起跑线上，等待裁判的发令枪响，其中一个身影尤为显眼。
千翎擦去缀在睫毛上的雨滴，遥遥望去。
程翊站在第5跑道，正在活动手腕脚腕。
他一身白色短T短裤，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腿，那白净到泛起光泽的皮肤……
千翎没忍住，直勾勾地盯着看。
男生不都是穿毛裤的吗，程翊怎么没有腿毛？
甚至，比好多女孩子的腿还要好看。
她有点想掀起裤脚，看看自已的小腿。
看台上人声嘈杂，加油声口号声在运动场上方盘旋，寒凉秋雨也无法浇熄人群的沸腾。
“嘟——”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裁判喊出声嘹亮的“预备”。
程翊半蹲下身体，五指张开，双手撑地，一脚踏在起跑器上，一腿弯起。
伴随着发令枪“砰”的一声，八条跑道上的男生似离弦的箭，嗖的窜了出去。
加油声如陨石降落般，在耳畔再度炸响。
千翎被发令枪响震得身子一抖，摸了两下心口，平静下来后，眯着眼睛，在几道快速奔跑着的身影里搜寻。
第五跑道的优势让程翊始终处于领先的位置，第二个转弯后，便是最后的直线冲刺。
和她预想的一样，程翊第一个冲破终点。
那道白色的身影喘着粗气，接过志愿者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后，朝千翎走来。
千翎正侧身压腿，只感觉脑袋被人轻拍了下。
她扭过头，程翊脸上挂着水珠，不知是淅沥汇集的雨水，还是运动后的汗水。
“过来了？”
那张被雨水浸过的脸庞愈发英俊，眉目俊逸到逼人，鼻梁高挺，整个人多了股干净清冽的气质。
“嗯，下一组就是。”
千翎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眼神从程翊脸上移开。
“没想到你连体育都这么好。”
跟没有短板似的，完美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