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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翊也不谦虚。
“又不是没看过我打篮球，很惊讶吗？”
“哦，忘记你还篮球打得好了。”千翎老老实实回答。
程翊突然哼了一声，语气怪怪的。
“我看是只记得别人，不记得我。”
“什么？”千翎没反应过来。
“真是榆木脑袋。”
程翊小声说了句，没等她反驳，便转开话题，瞥了眼她的白色运动鞋，以及宽松的运动长裤。
“你打算穿这身上跑道？”
千翎脚下踩了踩，“我没穿过钉鞋，怕摔了。”
“我是说你的裤子。”
她灵活地做了两下高抬腿，“这裤子很宽松呀。”
今天早晨出门，姑姑怕她跑步冻着，特地嘱咐她穿这条裤子，说既方便活动又保暖。
程翊伸手，拽了下她的裤子，瞧着那几乎能装下她两条腿的裤筒宽度。
“宽松是够宽松了，等会儿带给你的阻力也是足够了。”
千翎愣了下，伸手摸向裤子，米色的棉质布料被绵密秋雨打湿，她触到一手的水意。
“你看看别人穿的什么，或者，直接看我。”
程翊手指朝下，指了指。
千翎脸上一红。
她刚才就偷偷看过了……
盯着程翊没有腿毛，干净又修长的小腿看了好久，哪里注意到裤子。
程翊的声音再度传来：“现在想换也来不及了，待会儿上场，尽力而为，别逞强。”
没等来应答，程翊又问：“知道了吗？”
她心虚地点头，乖乖应声。
“知道了。”
裁判员吹响口哨，示意女子800米第一组的运动员到上赛道。
千翎心头一跳，手心开始出汗。
看出她的紧张，程翊拍拍她脑袋，将那一缕湿发拂到耳侧，接着微微倾身，直视她的眼睛，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
“别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加油！”
可事实上，她这只矮脚鸡再怎么加油，都没办法一飞冲天变凤凰。
更糟糕的是，别说飞了，她现在连爬起来跑都难。
800米属于中长跑，不分赛道，一群人站在起跑线上，左膀贴右臂。
随着发令枪猛地响起，大家集体往前冲。
千翎的位置靠外，想尽快到达最里侧跑道，在大家齐齐往前冲时，就她一个运动细胞几乎为零的，路线一转，横着插进人群里。
结果就是，她刚迈腿跑出两步，便被绊倒。
好在其他人都有经验，没被她的菜鸡行为影响，从旁边跑道绕开后，比赛节奏恢复正常。
倒霉的千翎就没那么好受了。
她倒下去后，只感觉眼前头顶出现无数条腿，害怕自已被踩死，手赶紧捂住脑袋，护住重要部位。
下一秒，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千翎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四周加油声四起，有人拿手惊呼着指向她。
世界毁灭吧！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趴在湿滑的跑道上，脸贴着地，她有点想当鸵鸟，在这儿趴到天荒地老。
耳边热闹沸腾的人声中，千翎好像出现了幻听，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路千翎！”
抬起脸，眼睫瞬间被雨水打湿，朦胧视野中，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焦急地跑来。
她知道那是谁，喃喃念着：“程翊……”
程翊想上跑道，把千翎扶起来，却被志愿者拦住。
“同学，现在正在比赛，不能进入比赛场地。”
胳膊被拉住，程翊瞬间冷了脸色，眼神温度降至冰点，看向拦住他的志愿者。
刚上高一的志愿者在看到程翊后，害羞得脸红，可那点小女生心思还没蔓延开，跟程翊眼神一对上，她身体一抖，吓得赶紧松开手。
无辜的小志愿者缩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敢动，抬起眼悄悄瞟了程翊一眼，就赶紧收回来。
程翊沉了口气，刚想走上前，却见跑道上的人吃力地站起身。
千翎咬着牙，迈动双腿，在锈红色的跑道上跑起来。
视野里，雾蒙蒙的雨幕中，是其他人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心里有一道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要这样轻易地妥协吗？
她的答案是——
不。
在这冰冷的环境里，既然能带给她温暖和勇气的所有，她都不再拥有；
既然她再没有办法逃避……
她还能够选择，选择坚强，选择成为自已的光源。
秋雨的凉意渗进她的身体，围观人群的欢呼声再度炸响，比刚才更加热烈。
其中一道声音，穿过喧嚣人群，响起在她耳畔。
“加油！”
他还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千翎拖着千钧重的双腿，迈过了终点线。
一组18人，她排第8。
中游水平，进决赛是没希望了，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差强人意的成绩。
巨大的脱力感袭来，千翎舔了下嘴唇上的雨水，觉得自已像条脱水的鱼。
这时，头顶罩下一片阴影。
子舒撑着伞，身上已落了层雾般的雨水，不知何时过来的。
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小口喝，别喝太急。”
接过这救命圣水，千翎克制着咽了两口，干涸的喉咙被滋润，歇出口气。
“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跑第二圈的时候，趁着王慧敏上厕所那会儿，逃了自习溜出来看你比赛。”
子舒把雨伞往千翎那边偏了偏，挑起眉，“怎么样，够意思吧？”
千翎还想顺着捋捋毛，可实在没力气，只对她扬起道灿烂的笑容。
在子舒的搀扶下，千翎缓步走动着，随着迈步的动作，小腿的疼痛愈发强烈。
低头看了眼，米色长裤上，隐隐显出一道红痕。
她想起摔倒时，程翊焦急地想冲上前的画面，转头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失落地垂下眼睛。
不是说要陪着她的吗？
骗子……
志愿者们穿着雨衣来回奔波，服务区的顶棚下围坐了不少人，两人进到服务区坐下，这时听到主席台上的喇叭声响起。
“男子400米决赛名单，第一名，高三16班程翊，第二名，高二5班姚添鸿，第三名，高三实验班蔡孟翔，第四名，高一12班傅遇，第五名，高二8班童沉道……”
毫无意外地听到程翊的名字，居然还是第一名。
千翎揉着酸软的大腿，转念想起了宋予杨。
如果那家伙在的话，第一名会是程翊，还是宋予杨呢？
以前运动会，宋予杨但凡参赛，第一名统统被他毫不费力收入囊中，决赛拿到金牌后，还会在她面前摇尾巴炫耀。
“快看！你杨哥厉不厉害？”
相较于南山二中，省一中的书呆子数量更多，如果宋予杨参加运动会，凭借着赛场上的一骑绝尘，想必能成为年级里响当当的人物。
思及此，千翎微微扬起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