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廷尉目露更强烈的怒意,不相信公子敢下手。
“你想干什么?! 不能这样做!来啊!”
砰——!
秦王印再次染上了鲜血。
“你竟然敢!”
砰——!
因为老廷尉挣扎了一下,这本应砸在他头顶的一击打在他的眼角。
眼睛受痛,逼出眼泪。
“不孝子孙!不孝子孙!”
砰——!
砰——!
砰——!
……
侍卫松开了手,老廷尉已经无力挣扎。
他趴在地上,鲜血从头上流到脸上。
一边眼睛模糊,一边眼睛恐惧大睁。
嬴成蟜蹲下身来,手中仍握着秦王印,在地上蘸了鲜血。
老廷尉以为又要遭重击,满脸惊恐不停地颤抖,并虚弱地说:
“别杀我……我可是你的舅公啊……”
这次,秦王印缓缓落下来。
老廷尉大脑虽想着要躲,但身体却没有力气躲避。
印盖在他暴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嬴成蟜加大力度按压之后又拿起。
由于失血过多,苍白的老面上“秦王”
两个字清晰可见。
“派人把华阳廷尉送到太医署去。”
嬴成蟜微笑着说。
老廷尉不在了,地面的鲜血还在。
嬴成蟜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人敢清理那片血迹。
刚刚派走一把手廷尉的这位公子,面带微笑对二把手廷尉正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刻时间,我需要的结果。”
庭尉正吓得发抖,“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愁容。
“公子息怒,公子等了一个半时辰确实是气愤万分,但这也不完全是我们的过错。
这些人全都是死士,不管受到多严重的刑罚,他们宁死不招。
即使两监亲自行刑也无济于事。
刻确实很短,真的不足。”
旁边的嬴政不忍,觉得弟弟的行为过于激进。
九岁的少年似乎有所感触,联想到自已曾经受过的苦难,心想至少要把话问清楚。
嬴成蟜凝视着廷尉正,笑道:
“赵底,你也像我一样有一个做王后的妹妹吗?”
…………
吱呀,摇椅缓缓摇动,宛如独奏曲般悠然自得。
嬴成蟜坐在摇椅上,尽情享用着水果,脸上满是舒适的表情。
而旁边的嬴政却坐立不安,几乎只是屁股尖儿轻轻挨着摇椅边缘,一副极不自在的样子。
弟弟的残 ** 为让嬴政想起了在赵国的经历——那些叫嚣着他秦狗名号、挥舞着马鞭抽打他的赵国公子。
如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已的弟弟了。
好一会儿后,小案上的水果已被嬴成蟜吃得所剩无几,他才抹了一下嘴,对嬴政微微一笑。
这笑容瞬间令嬴政心头一颤。
不久前,在廷尉府里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弟弟笑着将老廷尉打得头破血流,还在笑眯眯地 ** 廷尉正在一刻钟内给出答案。
现在见到那相同的微笑,他又不免想起当时那一片狼藉的鲜血。
见此状,嬴成蟜收敛了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阿兄,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嬴政沉默不语。
于是嬴成蟜用手捂着嘴,声音闷声说:“也许阿兄是因为赵国人装出来的样子被 ** 了吧。”
“……什么意思?”
嬴政疑惑道。
嬴成蟜咽下口水,放下手躺下去说道:“让我告诉你几种酷刑吧。”
嬴政并不想听这些让他感到不安的内容,但是直觉告诉他,此刻谈论这些必定别有所指。
内心深处,他不希望弟弟成为像那些残忍的赵国公子一样的人。
因此渴望开脱弟弟的情绪战胜了他的反感与厌恶,他点头示意认真听着。
“你继续说。”
嬴成蟜掰起手指。
“若论及酷刑的残酷程度,最出名的当属商纣王发明的炮烙之刑。
“先造一根青铜柱,然后把犯人锁在这个柱子上,无论是背靠还是环抱都随行刑者心意。
“接着燃火烤制,随着柱体加热,囚犯会逐渐受到极度的高温折磨。
那种痛苦比直接燃烧更为可怕。
你能想像吗?”
嬴政低声回应了一声,但显然心中有疑问。
“我不信你真能想象得到。”
嬴成蟜摇了摇头,“这种惨痛,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滋味,仅仅是听说或看过都无法感同身受。”
嬴政默默半晌,随后缓缓解开衣服上的扣子,拉到两侧展示给嬴成蟜看。
后者看了一眼便立刻坐直了身子,眼中泛起了泪光。
他的嘴唇颤抖不已:“这是谁干的……”
只见嬴政胸前旧疤林立,如同交织在一起的蛛网,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新添的两道“X”
形伤疤刚刚结痂,色泽半红半粉。
“赵!国!”
嬴成蟜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自问自答,愤怒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从来没有一个时刻,他的内心如此愤怒,此刻的他仿佛要崩溃。
胡服下掩盖的是旧伤新痕。
嬴政拉好衣襟,面不改色地说:
“赵人曾用马鞭抽我,一次还在我伤口上倒沸水。
“这种疼痛想必和炮烙之刑差不了多少。”
嬴成蟜听罢,紧闭双唇,沉默片刻才缓缓回应。
秦人素来不喜欢多言。
擦了擦眼睛,不愿再谈及酷刑的事,嬴成蟜努力平静下来:
“嗯。
“这样的刑罚在秦国多达十七种。
“你觉得,真的有人能承受这等折磨而不屈服吗?”
不等长兄回答,嬴成蟜自已点了点头,
“必定有人能做到。
“听说晋国智伯对待门客豫让如同国士。
后来智伯被赵襄子消灭,豫让为替智伯复仇,
“以身涂漆、吞炭 ** ,这应该是第十八种酷刑了。
“真正的勇士为了知已甘愿赴死,我完全相信狱中有这样的人物。
“但是……”
嬴成蟜竖起一根手指。
“智伯只有一个豫让;而想要杀你的人,难道竟有六十个吗?”
此言一出,嬴政的眼神变得复杂。
这样的忠诚固然可敬,然而六个豫让已是罕见,何谈六十?
嬴成蟜起身离开了摇椅,
“我们秦国最擅长审讯的廷尉使用十七种酷刑,耗时九十个时辰都没能问出结果。”
说着他捂住嘴,走到墙角蹲下,招呼着兄长到面前。
长兄靠近过来,将身形挡住他七岁弟弟的小身影。
小男孩干呕了一下,急忙捂住嘴,平复了会才说道:
“阿兄,你比我勇敢。
“函谷关外的战况你都亲眼目睹,毫发无伤;但同样的情景让我看到,却直接吐了个彻底。
“一个多时辰前我去过廷尉狱,出来后又吐了一次。
“刚才华阳被打得满头鲜血的情景,让我想起了那次战场上的惨状与监狱里的 ** 堆,差点又要作呕。
“古人说‘一可以,二不可以,三绝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吐!我要让自已明白谁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嬴政心中翻腾,这才明白为何之前弟弟能吃那么多水果。
嬴成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颤动的手臂示意,
“看到没有,一直在颤抖,它还未从激动中恢复过来。
“显然,让一个人血流满面,几乎丧命的场面对我这样一个不擅长打架的人来说还是太过 ** 。
“哎,你能否理解它的震动呢?”
嬴政背对着光源,脸色黯淡,
“我懂,
【敏感内容较多,无法继续输出】
那两名官员依旧在守卫岗位上值班……
“你为他们求了情?”
“自然求了。
他们本来就是在遵照我的命令劈开那扇门。”
嬴成蟜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然而,嬴政并不完全认同这一点。
他在赵国目睹过多次,两位贵族公子各自派出一名侍卫比武,旁观的贵族子弟下注赌谁会生或死。
母亲告诉他这种活动在当地很常见。
嬴政因此几乎信服弟弟从未杀过人。
这时,嬴成蟜继续开口说:“接触我的人常称我是君子,并宣扬我的好名声。
就像孟子所说的‘君子可欺之以方’,阿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意味着对于君子,可以用符合道德、合乎情理的方法来影响他们。”
“所以即便是手持秦国大印,这些人心安理得地用一条说得通的理由就把我给说服了。”
嬴成蟜起身面向西方落日,夕阳柔和地笼罩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暖橙色。
“你看——太阳快要落山了。”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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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一刻钟,但太阳却即将落山。
两人正说着话时,廷尉正赵底穿着黑官袍急匆匆地从门廊一路狂奔而来,头上满是汗珠。
“公子,我们查出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当他终于跑到嬴成蟜跟前时,反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滴,东张西望,像一个刚做完坏事的小偷。
看到赵底这番动作,嬴成蟜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波动,淡淡应了一句“哦”
。
赵底犹豫不定,几次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嬴政,随即半蹲下身子靠近嬴成蟜耳边轻声低语。
但嬴成蟜向后撤了一步,并微笑着说:
“咱们都是男人,何必如此咬耳朵,直接说出来好了。”
“是太子。”
廷尉正这句话说得气喘吁吁,几乎要瘫倒在地。
嬴政表面上显得若无其事,内心却开始产生疑问:“我猜错了吗?这个廷尉正不是父亲的人?”
联想到赵国人喜欢赐姓的习惯,久而久之,使得“赵”
姓在赵国内成为最常见的姓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