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胸口,他轻笑道:
“怎么样,是不是还在我的掌控之下?”
笞刑落在人身上,皮鞭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谁派你来的!”
“不太痛……”
又是一鞭!
“快点说!”
“哎呀,真的不痛!”
在这样的喊叫声中,嬴成蟜命令拿盐,倒入壶中喝完。
补完盐分后,闭目休憩,精力逐渐恢复……
亲自动手施刑的廷尉左监手臂酸痛,力道大减,刺客的叫声也渐弱。
下一次挥动鞭子后,他停了下来,转而招呼右监替换。
庭内,两位廷尉心领神会。
右监脱下衣服接过了皮鞭。
“等等。”
成蟜的声音略显虚弱,但却清晰有力。
他睁开眼,看向两位廷尉监,指着廷尉左监说道:
“你再这么打,我就不客气了。”
比起左监的脸色,廷尉右监更加惊慌。
他丝毫没怀疑这位公子的决心,眼前的景象正是前车之鉴。
“公子的意思是……”
“我只需要最终的结果。”
廷尉右监偷瞄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吕不韦,见其微颔首,才放下心来。
“刀拿过来!”
“是!”
吏员递上一尺见长的钢刀,锋刃明亮刺眼,显然是把好兵器。
廷尉右监接过刀,走向刺客,猛地抽打其脸。
“小子,你听清楚了,什么叫凌迟?你现在认罪,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刺客咳了一口血痰在廷尉右监脸上,在对方爆发之前无力地说:“我招,什么都招。”
廷尉右监的目光瞬间充满暴戾,握紧了手中的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那是公子成蟜的声音。
廷尉右监的手微微颤抖着停了下来。
刺客微抬起头,眼皮上翻。
“你娘确实不错。”
“闭嘴!”
廷尉右监怒骂一句,挥手用刀割去了刺客的一只眼睛。
刺客发出凄惨的叫声。
“说,是谁派你来的!”
“贱种!”
(注2)
铁刃闪动,哀号连声。
十余刀之后,惨叫终于消失。
廷尉右监对着垂死的刺客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恨意未消。
“公子,这贼子受不了酷刑,死了。”
…………
“他受不了酷刑。”
成蟜若有所思地低喃着,好像没完全听明白,或不曾预料到。
“倒也有趣。
“真正的凌迟应该用钝刀割肉,要求分三千六百刀,每刀不可省。
“作为我秦国最擅长刑讯的廷尉右监,
“仅仅用了十八刀就结束了人命,这也算凌迟吗?”
廷尉右监的脸颊上有汗水和口水混合淌落。
成蟜气若游丝地说:
“你要行炮烙之刑的话,会不会直接把人塞进铜柱里烧死?”
“下官不敢!”
廷尉右监心中慌乱,低下头去。
“除了先生,其他人退下。”
他对兄长安慰道:“阿兄,请你在外面稍等片刻。”
左右两监、廷尉府吏员、侍卫和嬴政相继离开刑室。
房间里只剩下嬴成蟜、吕不韦和那具已经死亡的刺客,鲜血滴答落下。
室内异味混杂,令人作呕;太阳偏西,光线渐弱,黑暗渐渐笼罩。
狰狞的刑具遍布四周,触目皆为斑驳血迹。
吕不韦听着公子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望着从小教起的年轻人感到陌生。
此时,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之地应该是学堂,四周堆满了竹简。
** 提问:
“如果此计失败,先生是否有后续策略?”
吕不韦懊恼廷尉右监失策。
[竟在公子面前施用凌迟,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真是蠢货!]
[罢了,事情已至此,暴露就暴露吧,距离最终目标还远得很。
]
[纸面上描述的酷刑寥寥几笔,实际上操作起来并非易事。
]
[每一刀要切到多少深才会只让人生不如死,而不断绝生命,唯有老练行刑人才懂。
]
[廷尉府尽归王后及主公的人手所有,所有老练的刽子手都急于要刺客毙命,你又能怎么办?]
[除非……由成蟜亲自行刑,如此倒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不要试图诈我,
“公子可愿谈谈你的想法,再问不韦后计。”
他向来机灵百出,惯施计谋,宛如鬼谷传人。
嬴成蟜不禁摇头苦笑。
吕不韦不为所动,认定这是在骗他。
“先生啊,我有这个印章在手,还需要与您较量吗?”
嬴成蟜双手捧起秦王印,一脸戏谑地说道:“拿着这印,就像是王亲临现场,难道你还没醒悟吗?”
吕不韦仍然一言不发。
尽管如王者亲临,但这终究只是表象,不是实质上的王临朝堂。
只要王不在眼前,总有空子可以钻。
嬴成蟜转过椅子,面对面坐着吕不韦。
“看来先生还未理解透彻,那就容我再详细解释。”
他用手指轻轻指着秦王印底部的字,一字一顿地读:
“秦……王。
“只要拥有这个印,就是君主的身份。”
随即指向吕不韦。
“而先生您,则是臣子。”
再次指了指吕不韦背后的几个人。
“包括阿父、王后在内,他们都是臣属。”
他无奈地耸耸肩,摊开双手。
“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同一级别上了。
“诸位臣子相互猜忌、权衡利益、寻求妥协和交易,这一切跟君主又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会遵循你们的规则吗?凭什么?”
温柔地拍打着手中的秦王印。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不同意你的安排。
“如果廷尉挡道,我就砸碎他的脑袋;廷尉正敢阻拦,我也会砸碎他的脑袋。
“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因为他们分别是王后与父亲的人。
“杀了华阳不飞,母亲与父亲反目成仇,那些所谓的叔父、世父只会笑话我们。
“若是处决了赵底,削弱父亲的力量和威望,只会让亲人悲痛,敌人欢喜。”
说到这里,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不是我不敢动手,而是我不想那么做。
“然而,如今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切。”
眼神中流露出坚决:
“无论他们是王后的人,父亲的人,还是秦傒、麃公、魏辙的手下,
“谁若再阻拦我的行动,我会毫不留情地敲碎他们的脑袋。
“至于行刑时死了人,那么他们也只好一起去见 ** 。
“你如果不相信我,就试试看吧。”
吕不韦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
一个七岁未学治国之术的孩童说出这样的话语,简直不可思议。
[真是天生的王者!]
“多谢公子教导,不韦受教。”
吕不韦恭恭敬敬地行拜礼,继续道:“但是,即使作为君王,也是需要遵从一定的准则。
一旦独断专行,最终会被颠覆。
夏桀商纣即是如此。”
嬴成蟜笑了笑。
“此乃另一话题。
“你可以出去,让他们进来。”
吕不韦心中一沉:
[完了...]
若非嬴成蟜手握印玺,他会直接将对方带走,设法令一切归结于刑讯逼供的后果。
那是最后一道防线。
但眼下嬴成蟜手中握着代表权力的象征,任何鲁莽行为都会导致族祸。
就在吕不韦感到万念俱灰、无可奈何之际,嬴成蟜又突然开口,语气陡变。
“或者。”
他缓缓将秦王印递给吕不韦。
吕不韦惊愕地后退几步,连忙摆手不敢接印。
嬴成蟜也没有勉强,就这么双手托举着,说:
“给先生添加上秦王这一重身份,你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吗?
“如果能够实现,不但可以稳固父亲太子之位,还能缓和您与母亲、兄长的关系。”
吕不韦豁然开朗。
原来嬴成蟜先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对他的考虑。
他了解他的处境,正思索着对策,希望能为他解围。
没等他开口回应,脑海里的思绪如闪电般飞速运转,几乎要冒出热气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化解积怨的好时机!
嬴政欲追查幕后 ** ,而君主则希冀调查就此打住,让刺杀事件成为过去。
两全其美……难道真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是,这显然不是可以轻易协调的事情,矛盾尖锐且根深蒂固!
不行,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一定会有解决方案的。
嬴成蟜耐心地等待着,不希望吕不韦和嬴政的故事如同历史那般悲剧收场。
鲜血流得越来越慢,渐渐干涸。
周围的黑暗愈发沉重,仿佛要把吕不韦整个人都吞没。
然而,在这浓重的漆黑中,两点光突然闪现。
紧接着,一个人影猛地一声呼喊。
“我想到了!”
嬴成蟜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振奋,并随之感到一丝慰藉。
“是吗?您这不是在耍我吧?”
“请问公子,追查背后主谋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杀一儆百,杜绝刺杀您的可能?”
“不错。”
“明白了!请公子放心回宫,我必定能妥善处理好这一切。”
“好吧,我相信你。”
……
廷尉府门前,嬴成蟜向嬴政说道:
“哥哥,先生说他会解决这一切,我们先回宫,我带你去看你的宫殿如何?”
吕不韦向嬴政投去了善意的目光。
“长公子无需忧虑,此事交给我来办定然不会让任何人再敢伤害您。”
尽管内心抗拒,嬴政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应道:
“拜托先生了。”
对于母亲而言,吕不韦是她最为憎恨的人。
每当身处赵国,他总能听到母亲不断责骂吕不韦,抱怨当年带着秦异人逃离时将她们母子丢下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