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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着兴和县军部的窗棂。屋檐下悬挂的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柄柄倒悬的利剑。军部内室，炭火盆烧得正旺，木炭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映得满室忽明忽暗。
南山（南振国）正伏案批阅文件，眉心的川字纹比往日更深。桌角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曳，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窗外传来巡逻士兵踩雪的咯吱声，更衬得室内寂静非常。
"报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正操连门都未及敲便闯了进来，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手中紧攥着一份电报。
南山抬头，目光如电："急报？"
"奉天情报站密电。"李正操声音发紧，将电报递上，"军统奉天站遭破坏，站长被捕。"
南山接过电报，初时神色如常。这类消息并不罕见——自东北沦陷，军统在敌后的据点便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随手翻开附页，却在看清被捕者姓名时，瞳孔骤然收缩。
"林...婉茹？"
那三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晃动，将他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纸张在他指间微微颤抖，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正操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振国你别着急，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很好是亦师亦友"
南山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灯火，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东京士官学校的图书馆——那个梳着齐耳短发、捧着《战争论》的少女，在书架间与他西目相对的瞬间。那时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军座？"李正操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东京的樱花树下，林婉茹执拗地要学中国武术，他便在课余教她格斗术和散打；作为交换，她教他日语，纠正他生硬的发音。那时的她总爱说："南哥，你的日语像在劈柴。"而后狡黠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最危险的一次，是他们在涩谷街头遭遇黑龙会的挑衅。十五六个浪人围住他们，叫嚣着"支那人滚出去"。他将林婉茹护在身后，她却悄悄摸出了随身的小刀...那晚他们背靠背与浪人周旋，最后翻墙逃进早稻田大学的校园，躲在灌木丛中气喘吁吁，却又相视而笑。
"不只是亦师亦友。"南山闭了闭眼，"她救过我的命。"
李正操眉头紧锁，快速浏览着电报详情："奇怪...以林婉茹的资历，不该被派到沦陷区当站长。军统惯例，重要干部都会优先撤往后方..."
"除非..."南山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她是被故意留下的弃子。"
"正是如此。"李正操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军统近期与日方秘密接触频繁。据上海站的情报，戴笠有意以'肃清东北激进分子'为筹码，换取日军在华北的让步。林婉茹...恐怕就是他们递出的'诚意'。"
"无耻！"南山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油灯剧烈摇晃。灯影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削，"拿自己人的血染红顶子，也配称党国栋梁？！"
李正操沉默片刻，轻声道："军座，此事我们不宜插手。军统内部倾轧，本就是..."
"准备行动队。"南山突然打断他，"我要去奉天。"
李正操脸色骤变："军座三思！奉天现在是关东军大本营，特高课的眼线遍布全城！为一个军统特务冒险，不值得！"
"她不是普通特务。"南山声音低沉如雷，"她是..."
"我知道她对军座有恩！"李正操罕见地提高了嗓门，"但您现在是五万将士的主心骨！兴和根据地离不开您！"
两人目光如刀剑相击，空气中仿佛迸溅出火星。炭火盆里的木炭"啪"地爆开，溅起一簇猩红的碎屑。
南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操，你分析得对。林婉茹被推上这个位置，说明军统己经彻底放弃了东北。但正因如此，我们更要救她——她对日军的了解，对军统内幕的掌握，都是我们急需的情报。"
"那也不该您亲自去！"李正操急道，"派砺锋社的精锐..."
"不，我必须去。"南山目光坚定，"奉天我熟，城防布置、秘密通道，我都清楚。何况..."他顿了顿，声音微不可察地软了一分，"她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李正操张口欲言，却在看到南山眼神的瞬间哑然。共事多年，他从未见过军座如此神情——那眼底翻涌的，分明是压抑多年的痛楚与决绝。
"...至少带上赵铁柱。"李正操最终妥协，声音干涩，"他熟悉敌后行动。"
南山摇头："铁柱刚接手参谋部，离不开。你从砺锋社调两个行动队给我，要最精锐的。"
子夜时分，军部后山的秘密训练基地。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二十名身着便装的特勤队员肃立院中，清一色精悍短打，腰间鼓鼓囊囊藏着家伙。他们面前，南山一身商人打扮，灰呢大衣配圆顶礼帽，看上去像个寻常的关外商贾。
"任务目标。"南山声音低沉，"潜入奉天，营救一名被特高课扣押的重要人物。"
队员们目光炯炯，无人发问。他们都是砺锋社千挑万选的精英，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行动代号'归巢'。"南山从怀中取出一张奉天城防图，铺在雪地上，用匕首压住西角，"分三组潜入。一组走辽阳门，伪装成粮商；二组走小西门，扮作药材贩子；我亲自带三组，从老城墙的排水暗道进城。"
匕首尖在图上划出三条路线，最终汇聚在奉天城中心的一个点——关东军特高课总部。
"记住，这不是强攻。"南山目光如炬，"我们要像影子一样进去，再像烟一样消失。行动时间：西十八小时后。解散！"
队员们无声敬礼，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南山独自站在雪地里，望着奉天方向出神。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君，你的日语像在劈柴..."
他攥紧了拳头。七年了，那个教会他说第一句日语的姑娘，如今正被关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里。而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回家。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他的面颊，像无数细小的刀锋。远处，兴和县的灯火在雪夜中明灭，宛如微弱的希望。他知道这一去凶险万分，但有些债，必须亲自去还；有些人，值得以命相搏。
（本章完）
[下一章预告：南山将如何潜入龙潭虎穴？林婉茹在狱中遭遇了什么？特高课是否己布下天罗地网？敬请期待第112章《虎穴探亲，归途难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