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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的冬日黄昏来得格外早，刚过申时，天色就己暗沉如墨。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这座沦陷的古城裹上一层苍白的丧衣。城墙上的膏药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巡逻的日本兵踩着厚重的军靴，在积雪的街道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一个头戴貂皮帽、身穿灰呢大衣的中年商人，踏着吱呀作响的积雪，缓缓走在西关大街上。他微微佝偻着背，手里拎着两包药材，时不时咳嗽几声，活像个为生意奔波的老病号。只有偶尔抬头的瞬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才会泄露出他的真实身份——南山。
"站住！良民证！"一个日本兵突然拦住去路，刺刀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南山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用带着浓重辽西口音的日语回答："太君辛苦！这是小人的证件。"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良民证"，上面印着"山田商社雇员 张德海"的字样。
日本兵粗鲁地翻看着证件，又打量了他几眼，突然用生硬的中文问："你的，去哪里？"
"回太君的话，小的刚给掌柜的抓了药，正要回家。"南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巷，"老母亲病了，咳嗽得厉害..."
日本兵不耐烦地挥挥手，南山连忙鞠躬道谢，快步离开。转过两个街角后，他脸上的卑微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警惕。
奉天城比记忆中更加森严。每条主要街道都增设了关卡，重要路口架着机枪，便衣特务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像一群嗅探猎物的鬣狗。南山不得不绕了远路，穿过几条阴暗的小巷，才终于来到城西的一处老旧宅院前。
院门上的红漆己经斑驳脱落，门环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布——这是他与父母约定的暗号，表示家中安全。南山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环，三长两短，停顿，再两短。
门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
"娘，是我..."南山的声音有些哽咽，"德海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中。南母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瞬间睁大，随即涌出泪水："老天爷啊...真是我的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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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暗淡却温暖。南父坐在炕头，手中的烟袋锅明明灭灭，将老人沟壑纵横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一壶烫好的老酒冒着热气。
"爹，娘，你们怎么还留在奉天？"南山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我不是托人带信，让你们去关内避一避吗？"
南父重重地磕了磕烟袋锅，灰白的眉毛拧成一团："祖祖辈辈的根在这儿，能往哪儿走？再说..."老人抬眼看了看窗外，"现在想出城，比登天还难。"
南母抹着眼泪，将一块腊肉夹到南山碗里："儿啊，你瘦了...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南山喉头滚动，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没事，儿子现在很好。"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在察哈尔拉起了一支队伍，叫第五军。咱们有根据地，有粮食，能护得住自己。"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南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南母连忙为他捶背。待咳嗽平息，老人喘着粗气道："山儿，你的心思爹明白。可我和你娘都这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啦..."
"爹！这里太危险了！"南山一把抓住父亲枯瘦的手，"日本人随时可能..."
"怕什么？"南父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警觉地压低，"我南守业一辈子行得正坐得首，没做过亏心事！他日本人还能把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样？"
"儿啊，"南父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爹知道你在外头干的是大事。咱们南家，总得有人守着祖坟，有人出去闯荡..."老人颤抖着手，给儿子倒了杯酒，"喝吧，暖暖身子。天亮前你就得走。"
南山端起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酒水洒在桌上，像一滴滴无声的泪。他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
南母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儿子嚎啕大哭。南父别过脸去，烟袋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出老人眼角闪烁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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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雪下得更大了。南山站在院门外，最后一次回望这个承载了他全部童年记忆的小院。南父南母相互搀扶着站在门口，雪花落满他们的肩头，像两尊正在慢慢融化的雪人。
"爹，娘，保重..."南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南父摆摆手："去吧。记着，无论走到哪儿，都别忘了你是南家的儿郎。"
南母突然冲上前，将一个小包袱塞进儿子怀里："带着，娘做的粘豆包...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南山紧紧抱住母亲，感受着老人瘦弱的身躯在自己怀中颤抖。片刻后，他决然转身，大步走入纷飞的雪幕中。身后，院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慢慢割裂着他的心脏。
转过街角，南山才允许自己停下脚步。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任凭雪花落在脸上，化作滚烫的泪水。包袱里的粘豆包还带着母亲的体温，那熟悉的甜香让他想起小时候，每到年关，母亲都会在灶台前忙活到深夜...
远处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南山迅速擦干眼泪，整了整衣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林婉茹还在特高课的魔窟里等着他。
雪越下越大，奉天城的轮廓在雪幕中渐渐模糊。南山的身影如同一个孤独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城中心潜去。在他身后，父母的小院渐渐被风雪吞没，就像这个沦陷的东北，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本章完）
[下一章预告：特高课的刑讯室里，林婉茹将面临怎样的折磨？南山能否突破重重封锁？两人时隔多年的重逢将在何种情形下发生？敬请期待第113章《魔窟炼狱，师生对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