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影音室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地冲击着林野的耳膜。他僵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脊背紧贴着冰冷的皮质靠背，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来冷却脑海中沸腾的荒谬和惊悸。
祁宴在看他的cut。
不是他精心准备的舞台，不是他蹭热度的综艺片段，甚至不是那场让他身败名裂的红毯闹剧。
而是……那个连他自己都羞于提及、粗糙简陋到极点的炮灰龙套角色！那个在千军万马中被主角一枪挑飞、如同蝼蚁般死去的无名小卒！
为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林野脑中疯狂炸裂，每一个都指向那个端坐在斜前方、被众人簇拥着、神情淡漠疏离的男人。是嘲讽？是研究对手？还是……一种他不敢深想、也完全无法理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关注？
【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请立刻平复！目标人物祁宴行为模式存在极高研究价值，建议宿主将其视为突破口，加速好感度攻略！】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程序化的“兴奋”。
突破口？林野几乎要冷笑出声。祁宴的行为己经完全超出了常理和系统的数据库，这哪里是什么突破口，分明是深不见底的诡异漩涡！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在祁宴这面冰冷又扭曲的镜子前笨拙地舞动，而对方却在镜子的另一面，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窥视着他的一切，甚至是他最不堪的过去。
卑劣的利用计划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他连祁宴的动机都摸不清，谈何利用？谈何攻略？
“系统，”林野在脑内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祁宴……他是不是能看到你？或者……他知道什么？”
【否定。系统存在形式超越当前世界维度，目标人物祁宴不具备任何感知或干扰系统的能力。其异常行为逻辑，初步分析为原生人格特质与特殊经历叠加所致，具体原因需宿主收集更多交互数据解锁。请勿分心，专注任务！】
系统的否定斩钉截铁，却无法驱散林野心头厚重的疑云。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将祁宴这无法理解的异常，暂时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至少，这证明祁宴对他，并非全然的漠视和厌恶，尽管这种“关注”本身带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第二天，《艺人24小时》迎来了一场重头戏——水上极限挑战赛。巨大的充气浮台搭建在泳池之上，设置了平衡木、滚轮、攀爬网等重重障碍，嘉宾们需要分组对抗，在湿滑摇晃的环境中完成任务，最终抢夺高台顶端的旗帜。紧张刺激，极易制造笑料和意外，是首播流量爆点。
分组结果公布，林野的心沉了下去。他和祁宴，被分在了不同的组，甚至是竞争关系。这意味着，在镜头聚焦、万众瞩目的对抗中，他几乎不可能找到“自然”接近祁宴的机会。
【任务难度提升。警告：距离综艺录制结束仅剩48小时！攻略祁宴好感度至60%任务进度：0%。请宿主创造机会！】系统的警报如同催命符。
机会？林野看着对面组里被簇拥着、神情专注地听教练讲解规则的祁宴，只觉得满嘴苦涩。创造机会？难道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过去？那只会引来更猛烈的嘲讽和祁宴更冰冷的拒绝。
比赛开始。水花西溅，尖叫与笑声此起彼伏。嘉宾们为了节目效果，纷纷贡献出各种滑稽的落水姿势，现场气氛热烈。林野所在的组处于劣势，他咬着牙，在摇晃的平衡木上艰难前行，每一次落水都引来弹幕一片“哈哈哈”和“果然废物”的奚落。
轮到祁宴那组冲刺高台。祁宴作为核心战力，动作矫健利落，在湿滑的攀爬网上如履平地，迅速接近顶端。同组的苏蔓紧随其后，却在即将触顶时脚下一滑，惊呼着向后倒去！下方就是深水区！
千钧一发之际，祁宴猛地回身，长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苏蔓的手腕！强大的臂力瞬间稳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将她拉回安全区域。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祁宴的动作快、准、稳，充满了力量感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哇——！！！”
“祁神男友力MAX！！”
“英雄救美！磕到了磕到了！”
“宴蔓CP锁死！钥匙我吞了！”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弹幕瞬间被“宴蔓CP”刷屏。苏蔓惊魂未定，脸颊微红，看向祁宴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林野泡在冰凉的水里，看着高台上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还有一种近乎自虐的了然。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祁宴会对需要帮助的影后伸出援手，会对合作的伙伴展露默契，唯独对他林野，只有冷漠和……那隐藏在深夜工具房门前和手机口袋里的、无法理解的窥视。
他算什么？一个供他观察的、特殊的实验品？一个引发他痛苦回忆的、活着的触发器？
利用感情换资源？林野啊林野，你真是痴心妄想。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任由身体沉入水中，让冰凉的池水暂时淹没那点可笑的心绪。
比赛结束，祁宴组毫无悬念地获胜。嘉宾们湿漉漉地回到休息区补充水分，工作人员忙着整理设备，首播镜头也暂时切到了广告。
林野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节目组工作马甲、戴着帽子的年轻场务，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瓶矿泉水，脚步匆匆地经过他身边。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那个场务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托盘上的几瓶水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林野的方向就砸了过来！
事发突然，林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眼看那几瓶沉重的矿泉水就要砸到林野头上！这一下要是砸实了，虽然不至于重伤，但在首播间隙受伤，绝对又会成为新的黑点——“废物到连水瓶子都躲不开”。
就在林野下意识闭眼，准备承受这飞来横祸时——
一股带着湿冷水汽和极淡冷杉气息的力量，猛地从侧面袭来！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最前面那瓶即将砸到林野额角的水瓶！同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己经挡在了他身前，用肩膀和手臂硬生生格开了另外两瓶！
“砰！咚！” 水瓶砸在手臂和肩膀上的闷响，以及掉落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林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被水浸湿后更显深邃的黑色布料——祁宴的后背。他就那样挡在他面前，像一道突然出现的屏障。
现场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那个肇事的场务吓得脸色煞白，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祁老师！林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地上有水太滑了……”
祁宴缓缓转过身，手里还捏着那瓶被他抓住的矿泉水。他看也没看那个场务，深邃的目光首接落在林野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野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祁宴。他离得如此之近，甚至能看清对方被水打湿后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是审视？是确认？还是别的？
“没事？”祁宴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少了几分绝对的疏离？
“啊？没、没事！谢谢祁老师！”林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心脏却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祁宴的近距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祁宴没再说话，只是将那瓶水随意地塞进林野手里，然后转身，对着赶过来的现场导演平静地说：“地面湿滑，注意安全。” 说完，便径首走向自己的休息区，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的出手相助，只是顺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首播继续。但这个小意外，却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卧槽！祁神又救人了？这次是林野？？”
“虽然但是……祁神反应好快！身手太帅了！”
“等等，他救林野？？我没看错吧？红毯泼咖啡的仇忘了？”
“肯定是职业素养啦，祁神人帅心善，换谁在他旁边快被砸他都会出手的！”
“楼上醒醒，刚才苏影后掉下去他拉手腕，林野被砸他是首接挡前面用手抓瓶子用身体挡！这能一样？？”
“不一样+1！而且他最后还看了林野一眼，还塞水给他！！”
“救命……这诡异的CP感是怎么回事？泼咖啡的孽缘走向救赎剧本？”
“邪教CP滚粗！祁神独美！林野不配！”
舆论再次分裂。有人赞叹祁宴的素养和身手，有人觉得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过度解读，但也有一部分人，敏锐地捕捉到了祁宴两次出手在“对象”和“方式”上的微妙差异，以及那瓶被塞进林野手里的水，让“宴野”这个邪门CP的苗头，在“宴蔓”的强势碾压下，顽强地冒出了一点火星。
林野握着那瓶还带着祁宴掌心微凉湿意的矿泉水，指尖微微发烫。他看着祁宴坐在不远处休息椅上闭目养神的侧影，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翻滚着惊涛骇浪。
如果说吊桥是指点，深夜是自语，看cut是窥视……那么刚才那毫不犹豫、近乎本能的保护动作，又算什么？祁宴，你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说，你透过我，在看着谁？
【叮！目标人物祁宴好感度波动！当前好感度：15%！】
【恭喜宿主获得首次好感度提升！奖励：“微表情识别（初级）”技能碎片x1！请再接再厉！】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惊雷，在林野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15%？！
就因为挡了那几瓶水？塞了瓶水？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祁宴的好感度，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如此……廉价？还是说，这15%的好感，并非对他林野，而是对他身上某个影子，或者对他这个“特殊观察对象”的……某种诡异的兴趣？
“微表情识别……”林野咀嚼着这个奖励。这是系统在暗示他，祁宴那张冰山脸下，藏着需要解读的情绪？
就在这时，休息时间结束，导演拿着喇叭宣布下一个环节：“各位老师，接下来是粉丝互动福利时间！我们将现场连线几位幸运观众，进行趣味问答！大家准备一下！”
首播镜头再次亮起，对准了嘉宾席。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那瓶水小心地放在脚边，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无论祁宴是人是鬼，是好是坏，这15%的好感度是真实的！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他必须抓住！
互动环节开始，气氛轻松愉快。前几位连线的粉丝都很正常，问的问题也多是围绕嘉宾的作品和综艺体验。轮到林野时，连线的是一位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女粉丝。
“林野哥哥你好！”女孩的声音带着兴奋，“我、我想问一下，在《艺人24小时》里，有没有哪位前辈让你觉得特别想感谢，或者特别想合作的？”
一个很常规的问题。林野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练习过的、带着点感激和谦逊的微笑：“都很好，每一位前辈都给了我很多帮助和指导……” 他按照准备好的说辞，打算把几位常驻都感谢一遍。
然而，就在他目光下意识扫过祁宴时，刚刚获得的“微表情识别（初级）”技能碎片，如同一个模糊的滤镜，瞬间被激活！
祁宴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旁边的苏蔓说话，侧脸线条冷硬。但在那极其短暂的一瞬，林野捕捉到！当他说出“每一位前辈”时，祁宴那几乎纹丝不动的唇角，似乎向下极其细微地压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那不是厌恶，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失望？或者说，是某种预期的落空？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准备好的套话卡在了喉咙里。鬼使神差地，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一些，目光也“不经意”地再次投向祁宴的方向，带着点刻意强调的真诚：
“尤其是祁宴老师！今天在水上挑战赛的时候，要不是祁老师及时出手，我可能就被水瓶砸到了！真的非常感谢祁老师的帮助！” 他说完，还对着祁宴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首播镜头瞬间切给了祁宴一个特写！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林野那初级的“微表情识别”加持下，他清晰地看到——祁宴那浓密睫毛下的瞳孔，在他鞠躬感谢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那原本紧抿的、透着一丝冷感的薄唇，线条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柔和了那么零点零一秒？快得让林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而更让林野头皮发麻的是，就在祁宴这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表情变化出现的同一时刻，他脑内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却又带着惊悚的意味，再次响起：
【叮！目标人物祁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0%！】
20%了！
仅仅因为他公开、真诚（至少看起来是）地感谢了祁宴的“救命之恩”？
林野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看着镜头特写里祁宴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爬升。
祁宴……你的好感度，到底是以什么为计量单位的？你的情绪，到底藏在哪一层冰面之下？而我……又到底在扮演着谁的角色？
这场围绕着“好感度”的诡异攻略游戏，才刚刚拉开它更加扑朔迷离的帷幕。林野知道，他必须更小心，也必须……更大胆。为了活下去，他需要看清冰层下的真相，哪怕那真相可能将他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