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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寺的后山比想象中更阴森。
语嫣跟在云清霄身后，穿过几乎称不上路的灌木丛。残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淡绿色，画中的古井不知何时多了条铁链，一首延伸到井底。
"这里不对劲。"云清霄突然停下，"太安静了。"
确实。不仅没有虫鸣鸟叫，连风声都消失了。语嫣的素描本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正自动浮现出他们所在位置的俯视图——奇怪的是，图上显示他们应该己经站在古井边，可眼前只有一片空地。
"幻术？"语嫣伸手触摸前方，指尖传来水波般的阻力。
云清霄将古琴横在身前，拨动最粗的那根弦。低沉的泛音过后，空气中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随着"咔"的脆响，幻象碎裂，露出真实的景象——
九盏两人高的青铜灯呈环形排列，中央是口爬满青苔的古井。每盏灯柱上都盘绕着形态各异的龙形浮雕，龙口含着未点燃的灯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沿上绑着的不是铁链，而是一串人类的指骨！
"九曜锁龙阵。"云清霄声音发紧，"难怪需要特定时间才能开启。"
语嫣走近观察，发现每盏灯底座都刻着不同的星图。当她试图触碰最近的那盏时，残画突然从怀中飞出，贴在了井沿上。
"小心！"
井底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语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拖向井口。云清霄抓住她手腕，却被一起带得踉跄几步。
"画在召唤我..."语嫣艰难地扒住井沿。透过缝隙，她看见井底不是水，而是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中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个执笔作画的古装女子。
灵绘仙子。
镜中人对她微微一笑，突然伸手穿透镜面。语嫣感到额头一凉，大量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般涌入：
她跪在暴雨中哀求；云清霄冷着脸将长剑刺入她肩膀；白夜哭着递来翡翠折扇；最后是她自己站在九盏燃烧的青铜灯中央，亲手将什么东西一分为二...
"啊！"语嫣抱头惨叫。这些记忆与定魂珠中的画面完全矛盾，却莫名感觉更真实。
云清霄将她拉开："别看镜面！那是往生镜，会照出灵魂最痛苦的记忆！"
语嫣浑身发抖："我看到的...是你杀我的场景。"
"什么？"云清霄如遭雷击，"不可能！三生契尚在，说明我从未..."
井底突然传来水声。往生镜的镜面开始波动，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爬出来。九盏青铜灯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残画上的题跋开始渗血，逐渐变化成新文字：
「以契为引，以血为媒」
语嫣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并蒂莲印记上。云清霄似乎想到什么，也做了同样动作。当两人的血同时滴落井中时，九盏青铜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
火焰组成的拱门下，往生镜的镜面变得透明如水。一条石阶蜿蜒向下，消失在深处的黑暗中。
"这才是真正的入口。"云清霄紧握语嫣的手，"准备好了吗？下面可能是任何东西。"
语嫣望向深不见底的阶梯。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好奇——关于她究竟是谁，关于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为什么会有两套完全矛盾的记忆...
"我必须知道真相。"她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踏上石阶。
出乎意料的是，井下的空间远比外部看起来大。石阶尽头是座圆形石室，西壁刻满壁画。借着手中折扇的微光，语嫣辨认出画的是仙界景象：云海、宫阙、还有...一场惨烈的战争。
"这是三界大战的记录。"云清霄触摸壁画，"但角度很奇怪。"
确实。通常历史会美化胜利者，但这些壁画毫不掩饰仙界的残忍——他们屠杀妖族，抽取龙族筋骨炼制法器，甚至用凡人魂魄喂养灵兽。
语嫣走到石室中央。这里有个圆形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残画。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画放了进去。
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壁画开始移动重组，最终拼出一幅全新的画面：仙界大军压境，而站在抵抗阵营最前方的，赫然是灵绘仙子与清霄仙君！
"我们...是叛徒？"语嫣声音发颤。
云清霄同样震惊："正史记载我们是为保护仙界而战死的..."
壁画继续变化。下一幕显示灵绘仙子将万灵绘卷一分为二，一半交给清霄仙君，另一半自己保管。再往后是两人被仙界大军围困的场景，但关键部分己经剥落。
语嫣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细节：银发少年将翡翠折扇递给灵绘仙子，而扇面上写着"浮世三千"。
"白夜..."她轻触那个画面。指尖接触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
暗格中静静躺着一盏微型青铜灯，只有巴掌大小，但做工极为精细。灯壁上刻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龙，灯芯处却空空如也。
"九曜灯阵的主灯。"云清霄倒吸一口气，"传说能照见三界一切真相。"
语嫣小心地捧起铜灯。接触的刹那，她耳边响起无数声音：有尖叫，有私语，有金铁交鸣...其中最清晰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清霄，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契约的裂痕都不是背叛...」
灯芯位置突然浮现一滴血珠。血珠中包裹着细小的金色光点——和定魂珠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
"记忆碎片。"云清霄凝视血珠，"你故意分离出来的。"
语嫣将铜灯贴近额头。血珠自动融入皮肤，新的记忆画面展开：
她站在燃烧的宫殿里，手中天心笔正在快速绘制某种复杂阵图。云清霄满身是血地靠在柱子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信任而非仇恨。
「快走...」记忆中的云清霄嘴唇蠕动，「把契约也带走...」
「不行！」记忆中的她（灵绘仙子）斩钉截铁，「三生契是我们唯一的...」
画面突然中断。语嫣回到现实，发现手中的铜灯不知何时己点燃。幽蓝火焰中漂浮着九个金色光点，正缓缓组成星图模样。
"北斗九星..."云清霄声音发颤，"这是失传的'星移斗转'大阵！"
语嫣突然明白了一切："我们不是叛徒...是在保护什么！"她激动地抓住云清霄的手，"万灵绘卷根本不是武器，而是..."
石室剧烈震动起来。往生镜的镜面突然浮现巨大漩涡，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试图穿越。九盏青铜灯的光线开始扭曲，火焰变成不祥的血红色。
"阁主找到我们了！"云清霄拉起语嫣就跑，"必须立刻..."
一道黑影从镜中窜出，拦住去路。不是阁主，而是个穿黑色和服的女人。她戴着能剧面具，长发无风自动，手中握着一串念珠——每颗珠子都是颗缩小的骷髅头。
"好久不见，叛徒们。"女人声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没想到你们真敢回这里。"
语嫣颈后的并蒂莲印记突然灼痛。这疼痛如此熟悉，仿佛千年前也曾经历过。
"你是...玄夜阁的..."
女人嘴角轻扬，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她慢慢地伸出手，轻柔地揭开了面具，露出了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
那张脸与语嫣有七分相似，同样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都透露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与语嫣不同的是，她的右眼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色，就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着，让人无法看清其中的神色。而她的左眼，则是一道细长的竖瞳，宛如蛇类的眼睛，透露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初次见面，我是你姐姐灵歌啊。”她歪着头，微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和戏谑。然而，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却突然变得冰冷，“或者说，被你亲手推下堕仙台的……亲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