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许默脑海之中不断地拼凑、分析。
林世忠果然重视了他的推断!
己经开始秘密排查左撇子和异常身高者!
但显然,进展艰难,基本上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王仵作确认了疑点!
这件事儿至关重要!
许默认为,在案件中,尸体是最诚实的证人!
受害者妻子的悲痛……是真实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现场勘查毫无收获……凶手很谨慎?还是……遗漏了什么?
第西天傍晚,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透出一丝惨淡的夕阳余晖,将县衙灰暗的屋瓦染上一层不祥的橘红色。
送饭的老仆刚离开不久,回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带着惊惶的议论。
“……听说了吗?西城……西城乱葬岗那边……”
“……又……又怎么了?”
“……今早……收夜香的李老头……在乱葬岗边上……发现……发现……”
声音陡然压低下去,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但“乱葬岗”和那戛然而止的惊惶语调,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许默的心脏!
难道说……?!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前衙方向传来,伴随着压抑的惊呼和器物碰撞声。
整个县衙刚刚沉淀下去的恐惧,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瞬间被再次点燃!
“大人!大人!西城……乱葬岗……出……出事了!”
一个衙役带着哭腔的嘶喊,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许默猛地从床上坐起,牵扯到伤处,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乱葬岗……出现了第二具尸体?!
门外看守的衙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一阵骚动,脚步声变得急促凌乱。
是一个机会!
许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挣扎着挪到床边,拿起那个散发着骚味的夜壶,用尽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
粗陶夜壶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刺鼻的骚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
“咳咳……咳咳咳……”
许默立刻伏在床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声音痛苦而急促,说道。
“水……谁来……给我水……咳咳……打翻了……咳咳咳……”
门外的看守被屋内的巨响和剧烈的咳嗽声惊动。
短暂的犹豫后,门锁被哗啦一声打开。
一个年轻的衙役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探进头来问道。
“又他娘怎么回事?!”
“咳咳……水……打翻了夜壶……咳咳……呛死我了……水……”
许默趴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污渍,脸色涨红,眼神痛苦。
衙役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秽物,又看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默,显然不想靠近。
“你等着先!”
他嫌恶地缩回头,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老张!你去伙房打桶水来!这屋里都快熏死人了!”
脚步声远去。门口只剩下另一个看守,注意力显然也被前衙的混乱吸引,正探头探脑地张望。
就是现在!
许默强压下咳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忍着剧痛,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借着门板的遮掩,将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上,屏住了呼吸。
“……老天爷啊……乱葬岗边上……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也是……也是被人勒死的!脖子……都快断了……”
“……太惨了……那双眼珠子都……”
“……衣服……衣服被扒光了……身上……身上还用刀子划得乱七八糟……”
“……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泄愤?”
“……大人……大人己经带人去了……封锁了西城……”
冰冷的信息碎片,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许默的耳中!
第二具尸体!同样勒杀!同样暴力!
地点:乱葬岗老槐树下!死者身份不明?衣物被剥光!身体被毁伤!泄愤?寻找?
连环杀手?!?!
这个冰冷的判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许默的心上!
凶手不仅存在,而且极其凶残、冷静,甚至……可能带有某种仪式感或特殊目的!
那么刘老栓事件,绝非个案!
前衙的混乱声浪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慌。
“水来了!”
先前离开的衙役提着一桶水,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许默立刻缩回床边,重新趴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从未离开过。
衙役捂着鼻子,将水桶重重放在门口,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自个儿弄干净!”
说完,像是逃离瘟疫般,迅速关上了门,落锁声再次响起。
小屋恢复了封闭。
骚臭味混合着水桶的湿气,令人窒息。
许默瘫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急促地喘息着,额角冷汗涔涔。
刚才的冒险让他伤腿剧痛难忍,但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刚刚获取的信息。
剥光衣物……毁伤身体……乱葬岗……凶手在寻找什么?
还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凶手的目标……有特定性吗?
还是单纯的随机选择?
林世忠的压力……此刻恐怕己到顶点!
两桩凶案,手法类似,间隔如此之短,凶手仍在逍遥法外,甚至可能继续作案!
整个青松县,将陷入巨大的恐慌!
而他许默,这个被锁在斗室里的“失忆者”,这个曾道破凶手特征的“邪性之人”,在这滔天巨浪中,位置更加微妙而危险。
林世忠会再次想起他吗?
是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是……当成需要尽快处理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小屋门口!
那步伐带着一种熟悉的、压抑着风暴的威压!
林世忠!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被猛地推开!
林世忠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背对着门外昏暗的光线,如同铁塔。
他身上的深青色官袍似乎还沾染着城外乱葬岗的泥土和寒气,脸色比锅底还要阴沉,眼中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血腥和愤怒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靠在床板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的许默!
“你!”
林世忠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狂暴,却又强行压抑着。
“跟本官走!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