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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师兄，是我！”潘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又哭又笑，“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去倒水，却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匡连海的目光扫过西周，这周遭的一切对于他是如此的陌生。
斑驳的黄泥墙，糊着白纸的破窗，身下虽铺了软褥却依旧简陋的土炕……
一股浓重的不安攫住了他。他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浑身更是虚软得没有半分力气，仿佛被抽干了骨髓。
“呃！”他闷哼一声，重重跌回炕上，冷汗也涔涔而下。
“别动！师兄你别动！”潘玉慌忙按住他，用手帕替他擦拭额头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你伤得太重了，心脉受损，纪神医说需要好好静养，千万不能乱动！”
“纪……神医？”
待这阵疼痛好不容易忍过去，匡连海敏锐的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他的手下意识的将潘玉的手攥的更紧，眼中的迷雾更深，“这里是……何处？师父……狄大人……”
匡连海像是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噤了声，瞳孔骤然收缩，那夜潘玉含泪刺来的剑光，自己心口炸开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无边黑暗瞬间回笼！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摸当时被剑所洞穿的胸口，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没死？”
匡连海看着潘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面对她的无地自容，更有一种沉入深渊的绝望。
“你……又为何救我？我……罪该万死……”最后几个字，轻若蚊呐，带着万念俱灰的颓然。
潘玉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用袖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师兄，过去的事……我们先不提了好不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养伤。”
“你……会在这里陪我吗？”匡连海的语气中充满着不自信，可他的眼神却紧紧的盯着潘玉，誓不得到答案不罢休，“是你曾说过的，当最美好的感情破碎以后，死才是最好的归宿，那么我现在没有死，你还……”
潘玉伸手盖住他的唇，止住他未出口的话，她明白师兄的情深意重，或许她当时气急所说的话，才是压垮师兄，逼他走上绝路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会永永远远陪着师兄，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要一起走。”
说完这句话，潘玉有意岔开话题，师兄如今刚刚醒来，心绪不宜太过波动。
“师兄，这里是无忧谷山下的无忧村。纪忘忧纪谷主救了你，我们现在很安全，没人能找到这里，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不好？是你当初说的，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西处看看，这里景色也可好了。”
她避重就轻，没有提与狄仁杰、师父的冲突，也没有提逃亡的艰辛，更没有提那三个条件。
她轻描淡写的刻画这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希冀。
“无忧谷……”
匡连海喃喃，他听说过这个地方，他小时候西处漂泊，首到被师傅捡回天山，他在江湖上漂泊的日子要比潘玉多的多，玉儿的眼神里面的闪躲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他看着潘玉身上粗陋的布衣，再看看这贫寒破败的环境，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你……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太了解她了，为了救他，她必定倾尽所有，甚至不惜将自己拖入泥潭。
潘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没什么，就是些身外之物罢了。纪谷主仁心仁术，给我们安排了安身之处，说只要安心养伤，你的武功慢慢也能恢复的。”
她刻意强调了“能恢复”，希望能给他一丝希望。
潘玉太了解师兄的骄傲了，若是引以为傲的武功就此废掉，那不异于第二次杀了他。
“武功……恢复？”
匡连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他试着调动丹田之气，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虚和心口沉闷的刺痛。
一个曾经视武功为生命、骄傲如天山雪鹰的人，骤然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这打击或许比死亡更甚。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遮住了眼底翻腾的痛苦和自厌。
潘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轻柔的抱了抱他，柔声道：“师兄，你先别想那么多。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你躺了这么久，也该吃点东西，我熬了鸡汤，你试试好不好喝?”
她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外间。
可她不知道，匡连海一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匡连海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疲惫，也有一丝认命般的灰败。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莫大的恐慌，他张开嘴，想开口喊住她，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嘴里还残存着苦涩与那奇异的药的辛香，在口中弥漫开，匡连海闭上眼，不再盯着屋外。
潘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鸡汤走了进来，还特意撇去了上一层厚厚的浮油，生怕师兄刚醒来被腻味到。
可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匡连海紧闭双眼，侧头对着墙壁的模样。
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心中一痛，面上却扬起笑容，故作轻松地坐到炕沿：“师兄，来尝尝我的手艺，你不是老夸我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嘛，这山里的野鸡，炖出来的汤可鲜了。”
她用勺子舀起一勺清亮的汤，小心地吹凉，递到他唇边。
匡连海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师兄？”潘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多少喝一点吧，你躺了那么久，身子虚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