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潘玉起了个大早。
也许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疲,昨天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骤然放松,却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虽然在村子的里面,但与村子其实还是隔着一些距离的,房子外面虽然有村里人好奇来来往往的打量,但并没有人进来多问。
这样也好,多一个人关注,便多一份暴露的危机。
这个地方偏远,纪神医也说了会替他们去踪迹,但小心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因着匡连海还没有醒,潘玉也不敢私自出去,独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便只是在屋子后面的山林外围处,打了只野鸡和野兔。
师兄总嘲笑她的武功太差,还总爱惹是生非,上房揭瓦没有一点点淑女的样子,可现在看来,这也不是很差嘛,这不是简简单单就打到猎物了。
在旁边的小溪处理好,再用泥土掩盖血腥的痕迹。
她认真看过了,这条溪里有不少的鱼,格外的肥沃,等师兄醒来之后,她就给他熬鱼汤喝,毕竟在山里的时候,每次只要她下厨做鱼,师兄总会很给面子吃三大碗饭。
潘玉开心的处理手中的兔子,虽然是只杂毛兔子,但这身皮潘玉也没有浪费,完整的剥下来洗净晾好。
她可没有忘记纪忘忧说的自力更生,虽然皮毛不是很好,但聊胜于无。
将野鸡剁成块,在炉子上煨着,潘玉一手支着额头,细细盘算着屋子里的存粮。
虽然说金银珠宝都交给了纪忘忧,但他也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基本的锅碗瓢盆是有的,也给他们留下了十斤的面粉和十斤的大米,基本的厨房调味品也还是有的,甚至这几日的药钱,也是大方的允许赊账。
她要做些什么营生,才能经营好这个小家呢?
毕竟药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着实算不上便宜。
这时,篱笆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潘姑娘,谷主让我送药过来。”
白芷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药碗,以及一个格外显眼的、描画着精致云纹的红色小瓷瓶。
潘玉连忙迎出去:“有劳白芷小哥了。”
她接过托盘,目光落在那个红瓶上,心中莫名一跳:“这是……?”
白芷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板地转述:“谷主说,匡公子伤势沉重,根基受损。此乃谷中秘制的‘九转归元散’,固本培元,对修复受损经脉大有裨益。将这一粒,化入汤药中同服,效果最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炕上躺着还没清醒的匡连海,又补充了一句,“谷主特意交代,此药珍贵,需尽快服用,否则……影响药效,汤药凉了恐有伤及根本之虞。”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潘玉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多谢谷主费心,我现在就给师兄服用。”
白芷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潘玉端着药回到屋里,将托盘放在炕边的小凳上。
那红色瓷瓶在简陋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妖异而危险的气息。
纪忘忧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着冰冷的眼神,让她每每想起来便觉得心惊,以及白芷最后那句“恐有伤及根本之虞”的警告,在她脑中盘旋。
这丸药……
唉……潘玉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所困囹圄,还有什么是别人所图谋的呢?
那日初见,她便己经察觉到纪忘忧身上那暗藏的危险的气息,将这一身锋芒暗藏在这身温润的皮肤之下,她连一招都抵抗不过。
或许是她想多了,要是纪忘忧对他们两个下手,又何必等到今日。
潘玉压下心中的不安,端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她拿起红瓶,拔开软木塞,一股奇异的、带着微甜辛香的药味飘散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龙眼核大小的赤红色药丸,药丸表面光滑,隐隐有流光转动。
看着那粒药丸落入褐色的药汤中,迅速化开,将整碗药染上一层淡淡的、不祥的红晕,潘玉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将匡连海轻柔的扶起,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匡连海唇边。
照例给喂过药,换过身上的纱布之后,潘玉就打算去屋后的井里打水来,烧些热水替他擦拭。
虽然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在的,但师兄素日爱洁,要是他此刻清醒过来,恐怕也不喜欢自己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再说了!这是她师兄!
是她未婚夫!
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潘玉理不首气也不壮,暗戳戳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茅屋的寂静被一声微弱的呻吟撕裂。
潘玉正蹲在灶膛前,小心翼翼地炉子上煨好的鸡汤端至一旁,吹燃刚点着的柴火,准备烧热水。
这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手中刚拿起的柴枝“啪嗒”掉在地上。
她猛地起身,几乎是扑进东屋。
炕上,匡连海的眼睫剧烈颤动着,眉心痛苦地拧成一个结,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师兄?师兄?!!!”
潘玉扑到炕沿,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狂喜。
她紧紧却又轻柔的握住他冰凉的手,那曾经能轻易折断兵刃的手指,此刻格外的纤细和虚软无力。
匡连海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深情似春水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迷雾,茫然地对着低矮的茅草屋顶。
他缓缓的转动眼珠,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炕边人焦急的脸上。
“……玉……儿?”
是幻觉吗?
明明他己经死了。
被他的玉儿亲手“杀”死的。
为何,他还会再看见他的玉儿呢?
像他这种作恶多端,残害忠良的人,老天爷也会愿意让他不去投胎,待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吗?
匡连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疑惑和不确定,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却也只是抓紧了玉儿握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