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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瞬间凝滞。
潘玉被他攥着手腕，脸上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她当然知道于礼不合！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何曾做过这等伺候男子擦身的事？
可……可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羞赧和慌乱，强迫自己迎上匡连海躲闪的目光。
事到临头，潘玉反而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什么礼不礼的！”
她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强硬，“师兄你昏睡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我亲力亲为？喂药、擦汗、翻身、换药……连……连……”
她顿了一下，脸上更红，声音却更清晰，“连更衣擦洗，哪一样不是我做的？该看的早看过了，该伺候的也伺候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些……晚了！”
像是在逃避些什么，潘玉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神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和一丝委屈——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谁？他还在这里别扭个什么劲！
匡连海被她这番话震住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他愕然地看着她绯红却异常执拗的脸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混沌中温热的帕子拂过身体，轻柔的动作，还有那始终萦绕不去的、属于玉儿的淡淡馨香……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一股巨大的窘迫感和更深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堂堂七尺男儿，曾经快意恩仇，如今却沦落到连最基本的自理都做不到，甚至需要未过门的师妹……想到那些贴身照料，他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他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深深的挫败和难堪。
他不敢再看潘玉的眼睛，只能狼狈地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眼前的一切。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潘玉看着他紧闭双眼、紧抿嘴唇、一副“任人宰割”却又极度抗拒的模样，心里那点尴尬和委屈反而被一种酸涩的心疼取代了。
她太了解他的骄傲了，这对他而言，比伤口疼痛更难以忍受。
潘玉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哄劝的意味：“师兄……别犟了。就一会儿，很快就好。你现在是病人，我是照顾你的人，分什么彼此？再说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和笃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吗？迟早的事……就当……就当提前演练了，好不好嘛师兄～”
潘玉抽回手，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重新拧了热帕子。
这一次，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指尖却和她的坚定背道而驰，连带着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中衣的系带。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茅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匡连海的身体瞬间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牙关紧咬，额角甚至紧张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始终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微微颤抖着。
潘玉的手指触碰到他微凉的、略显瘦削的胸膛，那滚烫的羞意再次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拿不稳帕子。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僵硬和抗拒，也能感受到那层薄薄皮肤下，属于他生命的、并不强健的心跳。
潘玉咬紧下唇，努力忽略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忽略他身体传递出的无声抗议，只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温热的帕子避开胸口裹着纱布的伤处，轻柔地擦拭过他宽阔却因久卧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手臂……
潘玉的动作很轻、很快，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压抑着所有情绪的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水声哗啦，热气氤氲。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帕子擦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在交织。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窘、心疼、尴尬和某种更深沉羁绊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发酵，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潘玉低着头，只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不敢去看他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唇线。
而匡连海，则在黑暗和温热帕子的触感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与……一种奇异的、被珍视的暖流。
这暖流与他此刻的难堪交织在一起，复杂得让他几乎窒息。
擦洗的过程终于结束。
潘玉几乎是逃也似的端着水盆冲出了东屋，脚步带着不易察觉的踉跄。
匡连海则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脱力地瘫在炕上，紧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
空气里还残留着水汽和淡淡的皂角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名为“尴尬”的浓稠气息。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如此……赤裸。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在玉儿面前，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武功、心机、甚至最后那点用以自毁的尊严，都被这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一个需要被细致擦拭、脆弱不堪的躯壳。
那份难堪，比胸口的伤更让他喘不过气。
潘玉在院子里磨蹭了许久才回来。
她重新打了一盆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和脸，冰凉的水拍在滚烫的脸颊上，试图驱散那份灼热和心跳过速的感觉。
可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他皮肤的温度和紧绷的触感，挥之不去。
等她再次踏入东屋时，脸上己努力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依旧有些躲闪。
匡连海也重新整理好了中衣，靠在炕头，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无力的双手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陌生的物件。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