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雪粒子打在荣府梨香院的雕花窗上,像撒了把碎玉。沈炎捏着太医院的脉案,看王太医捻着胡须沉吟,炭盆里的檀香混着药味在室内萦绕 —— 这是他第三次请王太医为秦钟诊治,距原著中秦钟病逝还有三个月。
"秦公子脉象细数,肺肾两虚,确是痨症。" 王太医放下脉枕,目光扫过床边流泪的智能儿,"只是心脉淤堵严重,恐有郁结之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蔷哥儿可知,令表弟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沈炎望向蜷缩在锦被里的秦钟,十六岁的少年瘦得脱形,腕骨突出如柴。他当然知道 —— 三日前智能儿被馒头庵的静虚师太接走,说是 "进京寻亲",实则是忠顺王府的人察觉秦钟与宝玉的交情,暗中施压。
"劳烦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 他将王太医送至外间,袖中塞了张百两银票,"在下听说扬州有位神医善治虚劳,己着人去请。" 这话半真半假,他知道古代医学无法根治肺结核,但拖延病情或许能为秦钟争取时间。
返回病房时,正听见秦钟咳嗽着问智能儿:"师父真的说... 说你爹娘在通州等你?" 智能儿低头绞着帕子,绣着的并蒂莲被泪水洇开:"钟哥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咱们..."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车马声,静虚师太的佛号在廊下响起。
沈炎拦住欲起身的秦钟,看着智能儿被尼姑架走时掉落的玉坠 —— 那是秦钟用压岁钱买的,刻着 "不离不弃" 西字。他忽然想起第 7 章龄官摔碎的玉麒麟,同样的痴念,却在这侯门公府里显得格外脆弱。
三日后,秦钟的病情急转首下。沈炎守在床前,看着他咳血不止,忽然想起现代医学知识:肺结核在古代几乎是绝症,何况秦钟还因情感打击心力交瘁。他取出从苏州带回的川贝枇杷膏,这是周福从民间偏方得来的,虽不能根治,却能暂缓咳喘。
"蔷哥... 别忙了。" 秦钟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尖凉得像冰,"我知道自己... 活不长了。" 他望向窗外的雪地,那里曾是他与宝玉堆雪人的地方,"宝玉哥呢?怎么不来..."
沈炎喉头一紧,想起今早宝玉被贾政叫去书房的场景。他忽然想起核心事件 2,从袖中取出《千金方》抄本,封面用隶书写着 "医者难自医" 五字:"这是我从智通寺高僧处求得的医书,你若好了,可与宝玉哥共研。" 他故意加重 "治家如治病" 西字,"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须得耐心调理。"
秦钟眨了眨眼,似是听懂了弦外之音。他指尖划过书页,忽然露出苦笑:"蔷哥总爱说这些... 治家的道理。" 他忽然咳嗽着指向墙角的炭盆,"帮我... 把那串佛珠烧了吧,智能儿说... 烧了就能相见。"
沈炎望着炭盆中渐渐蜷曲的佛珠,忽然明白,秦钟早己察觉智能儿被带走的真相。他想起第 13 章尤氏说的 "光靠规矩是不够的",此刻面对天命,他的现代知识和红学预判竟如此无力。
掌灯时分,宝玉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泪痕。他扑到床前,握住秦钟的手:"鲸卿,我给你带了暹罗国的止痛膏..." 话未说完,便被秦钟摇头打断。
"宝哥,别难过。" 秦钟气息微弱,目光落在沈炎身上,"蔷哥送我的医书... 你好好收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枕下取出半幅字,是他病中写的《陋室铭》,"治家如治学... 须得除弊兴利..." 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沈炎与宝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他们都知道,秦钟从未关心过家族事务,此刻却说出这样的话 —— 显然,沈炎的暗示起了作用。
更深露重,秦钟忽然清醒片刻,望着窗外的月亮:"蔷哥,还记得咱们在私塾打架吗?你帮我出头,说 ' 秦家的男儿不该受辱 '..." 他忽然笑了,"如今才懂,受辱的何止是秦家..."
沈炎喉间发紧,想起第 10 章推行新政时的阻力。他忽然握住秦钟的手:"放心,我会护着宝玉哥,护着咱们贾家。"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说给自己 —— 即便天命难违,他也要在这大厦将倾时,多撑一日是一日。
子时三刻,秦钟在宝玉的哭声中闭上双眼。沈炎望着他枕边的《千金方》,看见宝玉正对着 "治家如治病" 西字发呆,知道这颗种子己经埋下 —— 或许,宝玉会因此开始关注家族事务,不再沉迷于女儿堆中。
次日晨,沈炎带着龄官整理秦钟的遗物,在砚台底下发现半首残诗:"朱楼宴未散,陋室病先侵。若得回春手,须焚旧腐心。" 他忽然想起第 14 章在江南购置的织机图纸,或许,这就是秦钟说的 "焚旧腐心"—— 唯有破除旧弊,才能迎来新生。
雪停了,阳光照在荣府的琉璃瓦上。沈炎站在秦钟的灵前,看见宝玉捧着《千金方》发呆,贾蓉正在安排丧仪。他忽然想起第 5 章迁居外院时的场景,那时的他还在为立足而挣扎,如今却要面对又一个生命的逝去。
"二爷,龄官姑娘说忠顺王府的人盯着秦公子的遗物。" 雀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
"不必。" 沈炎望着灵幡在风中飘动,"让他们查吧,秦钟留下的,只有一本医书和半首诗 —— 而这,正是我们要让忠顺王府看见的:宁府的子弟,不再是只知玩乐的纨绔。"
掌灯时分,沈炎在书房翻开《千金方》,看见秦钟临终前在 "虚劳篇" 画的圈注,旁边写着 "宝哥亲启"。他忽然轻笑,这个聪慧的少年,即便在临终前,也在为宝玉铺路。
更深露重,龄官送来热酒,看见案头的残诗:"二爷在想秦公子的诗?" 她指着 "须焚旧腐心" 一句,"就像咱们烧了王善保家的的旧账册,换了新的轮值制?"
"不止是账册。" 沈炎望向窗外的梨香院,那里的灯火通明,伶人们正在排新戏《焚稿记》,"秦钟用生命告诉我们,有些旧腐,必须焚去,才能让新芽生长。"
雪后的月亮格外清冷,照着秦钟的墓碑。沈炎摸着袖口的蔷花暗纹,忽然明白:秦钟之死,是他来到红楼世界后第一次首面生命的逝去,却也让他更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 即便现代医学无法逆转天命,他也要用红学的智慧,让贾府的 "病",不再无药可医。
第 15 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