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马赛港畔惊重逢
1886年的马赛港，咸腥的海风卷着汽笛声掠过码头，生锈的起重机像垂暮巨人般缓缓转动。傅彩云裹紧貂绒披肩，踩着三寸金莲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踉跄前行，嘴里嘟囔着："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这洋人的路，走得比裹脚布还硌脚！"
她刚把镶珍珠的阳伞插进行李箱固定，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吴侬软语："这位小姐，您的翡翠耳坠掉了。"彩云猛地转身，只见个戴圆框眼镜的青年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她今早刚换上的祖母绿耳坠——正是三年前在彩云香阁给她画速写的落魄书生金松岑！
"金、金公子？"彩云的西洋宽檐帽差点被风吹跑，"您怎么在这儿？难不成也被洪大人抓来当随员？"金松岑站起身时撞翻了身旁的画架，油彩泼在彩云崭新的巴黎高定裙摆上。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却越擦越脏："实不相瞒，我来法兰西学习油画，没想到......"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几个留着大胡子的水手围着个穿马褂的中国人，其中一人举着青花瓷瓶叫嚷："这是赝品！东方骗子！"彩云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那被围的不是别人，正是总爱拽着她讨论《天演论》的薛淑云！
她提起裙摆冲过去，用刚学的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水手们面面相觑，彩云趁机夺过瓷瓶，用帕子擦了擦瓶底："诸位有所不知，这可是正宗的康熙年间仿品，收藏界讲究的就是'以假乱真'！"她突然瞥见金松岑躲在人群后偷画速写，扬声笑道，"金公子，您这'现场采风'，莫不是要画进新书里？"
混乱间，港口钟楼突然敲响十二下。薛淑云抹着额头冷汗："傅姑娘，多亏有你！我刚接了笔瓷器生意......"他话没说完，彩云己拽着他和金松岑钻进路边咖啡馆："先别说生意！我要听听，你们俩怎么从上海滩跑到马赛来了？"
金松岑搅动着黑咖啡，镜片后眼睛发亮："我在香阁听您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便变卖祖产踏上旅途。您猜怎么着？我在卢浮宫临摹《蒙娜丽莎》时，竟被个法国伯爵看中，说我的画风'既有东方神韵，又带西洋野趣'！"
彩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打翻桌上的可颂面包："当年在书斋，您连画个仕女图都手抖，如今倒成了'东方梵高'？"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我这次随洪大人出使，表面是公使夫人，实则......"她从手包里掏出本烫金笔记本，扉页画着张世界地图，"我在收集各国情报，日后定要写本比《孽海花》更精彩的奇书！"
正说着，咖啡馆的门被撞开。两个戴着礼帽的黑衣人闯进来，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彩云眼珠一转，突然抓起金松岑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亲爱的！这几位先生是谁？"她用蹩脚的英语朝黑衣人喊，"这是我的画家情人，正在为我创作肖像画！"
金松岑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却配合地拿起画笔在空气里比划。薛淑云见状，立刻掏出怀表晃了晃："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拍卖行看预展了。"趁着黑衣人犹豫的空档，三人夺门而出，在马赛狭窄的巷子里狂奔。
跑到港口仓库时，彩云累得扶着墙首喘气："古人云'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这组合，怕是能把整个欧洲搅得天翻地覆！"她突然发现金松岑的帆布包在滴血，惊叫道，"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金松岑掏出沾满颜料的调色刀，"刚才逃跑时撞上画架，这红颜料看着倒像鲜血。"他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抽出张画，"不过我倒是趁乱画了幅大作——《马赛港的三个东方冒险家》！"
画中，彩云戴着夸张的羽毛帽，一手持手枪一手举着香槟杯；薛淑云穿着马褂却踩着旱冰鞋；金松岑自己则背着画架骑在海豚上，背景是燃烧的热气球和长着翅膀的商船。彩云笑得首不起腰："您这画，比《西游记》还荒诞！"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笛声。薛淑云掏出怀表一看，脸色骤变："糟了！我们和古董商约好的时间要错过了！"三人顺着码头狂奔，彩云的高跟鞋卡在木板缝里，索性踢掉鞋子赤脚奔跑，嘴里还喊着："古人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桩生意可不能黄！"
他们赶到约定地点时，却发现仓库大门紧闭。金松岑从门缝往里张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不好！那些黑衣人在里面！"彩云咬咬牙，从发髻拔下银簪："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三人从通风口爬进仓库，却见满地狼藉，古董商瘫坐在地，面前的箱子空空如也。彩云扶起老人，用半吊子法语询问。老人颤巍巍地掏出张字条，上面画着艘帆船和个神秘符号。
"这符号我见过！"薛淑云突然喊道，"上次在威尼斯，有个意大利商人的纹章和这个一模一样！"金松岑掏出速写本，翻出几页之前画的街景："你们看，这个符号在马赛的教堂、酒馆都出现过！"
彩云眼睛一亮："我懂了！这是个跨国走私团伙！他们利用古董交易作掩护，运输违禁品！"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手包里掏出个小瓶子，"今早我在酒店，看到洪大人的秘书鬼鬼祟祟往这个瓶子里倒东西......"
正分析着，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三人慌忙躲进木箱堆，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洪大人的秘书！彩云悄悄探出头，只见那人正和黑衣人用拉丁语交谈，手里拿着个刻着同样符号的铁盒。
金松岑掏出炭笔，迅速在木板上画出铁盒的样子。薛淑云则掏出微型望远镜观察西周："他们的船停在三号码头，半小时后开船。"彩云咬着嘴唇思考片刻，突然抓起金松岑的画具："金公子，您画技如何？"
"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但......"
"够了！"彩云把炭笔塞他手里，"我们要上演一出'偷梁换柱'！薛大人，您负责引开守卫；金公子，照着这铁盒画个一模一样的，里面装满颜料；我去通知法国海关！"
三人分工行动。金松岑趴在地上，用颜料和木板精心制作假铁盒；薛淑云穿着夸张的戏服，举着写有"中国魔术表演"的牌子在码头招摇过市，成功引开大部分守卫；彩云则找到法国海关专员，连比带划地说明情况。
当黑衣人抬着铁盒准备上船时，金松岑抱着假铁盒冲出来："等等！你们拿错箱子了！"他故意装出慌张的样子，趁乱将真铁盒和假铁盒调换。黑衣人浑然不觉，抬着"货物"匆匆上船。
半小时后，法国海关的巡逻艇包围了走私船。当黑衣人打开铁盒，看到满盒的赭石颜料时，表情比吃了黄连还难看。而真正的铁盒里，装着的竟是洪大人秘书与走私团伙往来的密信！
当夜，彩云、薛淑云和金松岑在港口的小酒馆庆祝。金松岑举着红酒杯感慨："没想到我们三个'不务正业'的人，竟破了桩跨国大案！"彩云晃着高脚杯笑道："古人云'英雄不问出处'，我们这叫'歪打正着'！"
薛淑云突然掏出个小本子："我建议把今晚的事写下来，就叫《马赛港风云录》！"金松岑立刻来了精神："我负责插画！不过傅姑娘，您在画里一定要戴着那顶夸张的羽毛帽！"
彩云笑着把橄榄核砸向他："得了吧！倒是您，下次再画我，可别把睫毛画得比船桅杆还长！"三人的笑声混着海风，飘向灯火通明的马赛港，惊起一群在桅杆间栖息的海鸟。
此后，傅彩云继续着她的"情报收集大业"，薛淑云在欧洲的生意越做越大，而金松岑的画作也渐渐在巴黎崭露头角。但每当他们回忆起马赛港的那个夜晚，总会相视大笑——毕竟，谁能想到，一场意外的重逢，竟成就了三个"不务正业"的东方人，在异国他乡的传奇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