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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太和殿。
初春的晨光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檀香，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闷。龙椅之上，朱笑川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朝会。然而，下方丹陛之下，那黑压压跪伏一片的文武百官，却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风暴的中心，是兵部侍郎李邦华。这位须发花白、以耿首敢谏闻名的老臣，此刻正双手高举一份厚厚的奏本，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
“陛下！老臣泣血上奏！郑芝龙名为靖海公，实为国之巨蠹！其拥兵自重，私设市舶司，垄断海贸，岁入何止百万！更假借陛下之名，擅扣友邦商船，挑起边衅！致使南洋诸国，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如同杜鹃啼血：
“更有甚者！其在天津卫大沽口，以巨万国帑，铸那……那劳什子‘铁骨’妖船！美其名曰‘定远’，实则耗空府库，徒耗民力！此船闻所未闻，钢铁入水，岂有不沉之理？！此乃……此乃妖人蛊惑圣听！祸国殃民之尤！臣恳请陛下！立斩孙元化！夺郑芝龙爵位兵权！毁弃妖船！召回扣押商船！与红毛诸国重修旧好！以安社稷！以顺……”
“以顺天命？”朱笑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剃刀，精准地切断了李邦华后面的话。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李邦华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老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古怪的弧度，“李爱卿，你口口声声说‘铁骨妖船’必沉？说郑芝龙擅权？说朕……祸国殃民？”
整个太和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连李邦华都被皇帝这平静到可怕的质问噎住了，举着奏本的手僵在半空。
“来啊。”朱笑川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王承恩立刻躬身，尖声唱喏：“抬——上——来——！”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八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吭哧吭哧地抬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明黄色锦缎的物件，步履沉重地进入大殿。那物件长逾丈许（约3米多），宽数尺，分量显然极重，侍卫的脚步在金砖上踏出沉闷的回响。百官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连李邦华都忘了继续控诉。
锦缎在王承恩的示意下被猛地揭开！
嗡——！
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在大殿内响起！
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座巨大无比、制作极其精良的立体沙盘！沙盘底座是上好的紫檀木，边缘镶嵌着金丝掐成的海浪纹饰。盘内，用不同颜色的细沙、黏土、碎石、甚至微缩的琉璃片，极其逼真地塑造出山川河流、平原城池、浩瀚海洋！蓝色的琉璃片铺就了渤海、黄海、东海、南海，甚至延伸出一条狭长的水道，指向遥远的马六甲！黄色的黏土堆砌出蜿蜒的长城、起伏的燕山、太行！细小的木牌标注着：京师、沈阳、宁远、锦州、天津卫、登州、泉州、广州、热兰遮城、马六甲、果阿……甚至还有几个用特殊红色木牌标注的点——西山蒸汽工坊、大沽口船坞！
这哪里是沙盘？这分明是将整个帝国北疆、海防、乃至部分南洋局势，浓缩于方寸之间的“国运”微缩景观！其制作之精良，构思之宏大，细节之丰富，远超百官想象！连那些见多识广的老臣，都看得目瞪口呆！
朱笑川缓缓站起身，走下丹陛。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他走到沙盘旁，拿起一根细长的、顶端镶嵌着红宝石的玉质指挥棒。
“李爱卿。”朱笑川的声音平静无波，玉棒却精准地点在沙盘上辽东的位置，“你说郑芝龙擅权？那朕问你，自‘定远’龙骨入水之日起，辽东建奴，可曾再有一骑一卒，敢越辽河雷池一步？”
玉棒移动，点在沙盘上代表马六甲海峡的狭窄水道，那里插着几面小小的、代表郑家舰队的赤红旗帜。
“你说他擅扣商船，挑起边衅？那朕问你，自马六甲锁钥握于我手，南洋至我大明的香料、象牙、苏木价格，跌了几成？涌入市舶司关税银两，又增了几何？”
玉棒再点，落在沙盘上天津卫大沽口的位置。那里，一根黝黑的、象征性的钢铁长条模型（虽然简陋，但材质明显是金属）静静躺在船坞中，旁边标注着“定远龙骨”。
“你说‘铁骨妖船’必沉？耗空府库？”朱笑川的声音陡然转冷，玉棒重重敲在“定远龙骨”模型上，发出清脆的“叮”声，“那朕告诉你！此骨，非木！乃千锤百炼之精钢！水火不侵！刀斧难伤！”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下方脸色各异的百官：
“此舰若成！将披三重铁甲！配新式巨炮三十六门！航速远超风帆！不惧逆风！不惧巨浪！”
“朕用它，可保海疆百年太平！可护我大明商船，横行七海，如履平地！”
“李邦华！”朱笑川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官员耳边，“你告诉朕！此舰，是沉？还是浮？此钱，是耗？还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李邦华被皇帝一连串精准、犀利、带着冰冷数据的质问轰得头晕目眩！他看着沙盘上那根黝黑的“龙骨”模型，再看看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皇帝……对这一切的掌控，远比他想象的深入百倍！他所谓的“泣血上奏”，在皇帝这具象化的“国运沙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朱笑川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李邦华。他手中的玉棒，如同掌控命运的神杖，在巨大的沙盘上缓缓移动，声音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力量：
“建奴？困兽犹斗，不足为虑！待‘定远’下水之日，便是朕犁庭扫穴之时！”
“南洋？红毛诸夷，各怀鬼胎！荷兰欲保香料之利，葡萄牙欲守果阿之巢！朕只需锁死马六甲，再以郑芝龙舰队巡弋外洋，辅以‘泰西玲珑阁’之商战……”玉棒点在果阿的位置，“令其内耗！令其财匮！令其……不战自乱！”
“至于这‘定远’……”玉棒最后重重落在沙盘中央那根黝黑的钢铁龙骨模型上！
“它承载的，不是我大明一艘铁甲舰！”
“它承载的，是朕要打造的——铁甲舰队！”
“是朕要建立的——全球海权！”
“是朕要让这日月龙旗……”
朱笑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龙吟虎啸，震得大殿梁柱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插遍寰宇的——不世基业！”
【叮！检测到宿主在朝堂亮出“国运沙盘”，以跨时代战略思维碾压保守派，造成群体性认知颠覆与精神震慑！昏君行为（特指降维打击式治国）判定成立！奖励昏君点+200点！当前昏君点：5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响彻脑海，带着前所未有的激昂！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极致的死寂！所有官员，无论是保守派还是中间派，甚至少数几个隐约支持皇帝的革新派，都被皇帝这气吞山河的宣言和那具象化的宏伟蓝图彻底震懵了！铁甲舰队？全球海权？插遍寰宇？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固有的世界观上！
李邦华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在地，手中的奏本滑落，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疯了……都疯了……” 他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道德文章，在这赤裸裸的、充满钢铁与野心的力量蓝图面前，瞬间崩塌粉碎。
朱笑川缓缓收回玉棒，环视着下方那些或震惊、或恐惧、或茫然、或隐隐狂热的复杂面孔，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平静。他掸了掸龙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闲聊。
“好了。”
“李爱卿年事己高，忧国忧民，朕心甚慰。然，精力不济，难当繁剧。着即致仕，赐金还乡，颐养天年。”
“至于其他人……”
朱笑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
“朕的‘国运’沙盘，就摆在这里。”
“是沉舟侧畔，还是乘风破浪……”
“诸卿，好自为之。”
“退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上丹陛，重新坐回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孤峭而威严的影子。
那巨大的“国运”沙盘，静静地矗立在太和殿中央。黝黑的“定远”龙骨模型，在晨曦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金属光泽。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一个新时代的锚点，深深地楔入了这个古老帝国的心脏，也楔入了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