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苍穹低垂,仿佛要压碎墨绿色的狂澜。料罗湾外海,怒涛翻涌如噬人巨兽,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咸腥与刺鼻的铁锈气息,撕扯着大明南洋水师旗舰“扬威号”高悬的龙旗。这艘由大型福船改造的巨舰,舷侧新嵌的“神机炮”炮口在阴霾下闪着幽光。
船首,郑芝龙如礁石般矗立。他一手紧握腰间倭刀的鲨鱼皮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身后,是他赖以纵横南洋的庞大舰队:几艘新近下水的“定远级”铁甲试验舰——“靖海”、“伏波”等,如同海中崛起的钢铁巨兽,其庞大的身躯、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滚滚黑烟,黑洞洞的重炮炮口在风浪颠簸中更显狰狞;再往后,则是他麾下密如繁星的传统福船、广船、鸟船以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火攻船队。
然而,舰队正前方,料罗湾唯一的出口,己被一支同样庞大的联合舰队死死扼住。荷兰东印度公司(VOC)的红白蓝三色旗、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米字旗、甚至还有几面残存的葡萄牙十字旗,在狂风中猎猎招展。荷兰的高大盖伦帆船、英国线条流畅的快速战舰、葡萄牙武装商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层层叠叠,严阵以待。冰冷的炮口,无声地指向归途受阻的大明水师。
“狗娘养的红毛番!还有那帮唯利是图的英吉利佬!竟真敢联手堵老子归路!”郑芝龙狠狠啐出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唾沫,胸中怒火翻腾。他刚刚押送着荷兰人在巴达维亚(雅加达)屈辱赔付的最后一批白银、俘虏以及至关重要的造船工匠返航。原以为数月前料罗湾(虚构)大捷的余威足以震慑西方宵小,没成想荷兰人报复心切,转眼就纠集了帮手,要在这片熟悉的海域找回场子。
“大当家…提督大人!”副将陈衷纪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他快步上前,手指关节因紧握望远镜而发白,“看这阵势,红毛是倾巢而出,英夷的火炮又快又准,葡夷虽弱却也来助拳…这是铁了心要一口吞掉我们这支主力啊!而且…”他抬眼望了望铅云密布、水汽弥漫的天空,声音更低,“这鬼天气,‘龙息’(燃烧弹)的火头怕是要被湿气压住大半,威力难保…”
郑芝龙何尝不知形势凶险?荷兰人为了雪耻,几乎掏空了远东的家底;英国人则想趁机扼杀大明这头迅速崛起、威胁其东方贸易的海上雄狮;葡萄牙人不过是摇旗呐喊,意图分一杯羹。对方战舰数量占优,尤其是英国船,其长炮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在远距离炮战中优势明显。己方虽有“定远级”新锐,但仅寥寥数艘,水兵操炮尚不纯熟,蒸汽轮机在风浪中亦显笨拙。最大的杀招“龙息”,此刻也因海上的高湿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哼!想吃掉老子?”郑芝龙眼中凶光暴涨,那纵横西海、令人生畏的海盗王本色展露无遗,倭刀“呛啷”一声半出鞘,寒光映着他狠戾的面容,“也不怕崩碎了他们满口的金牙!传令!”他声如惊雷,压过风浪:
“所有‘定远’舰!以‘靖海’、‘伏波’为锋矢,给老子顶上去!集中‘神机炮’(新式加农炮),瞄准荷兰旗舰,往死里轰!其余各舰,护住两翼,火船队准备!他娘的,今日这片海,不是红毛番葬身之所,便是吾辈魂归之处!陛下还在紫禁城,等着咱们凯旋的捷报!”
“提——督——大——人!”桅杆顶端的瞭望手声音凄厉欲绝,撕裂了紧绷的空气,“敌舰开火了!”
话音未落——
轰!轰!轰!轰!
远处荷兰舰队阵中,火光如地狱之花般连环绽放!沉闷而致命的炮声如滚雷碾过海面。眨眼间,黑色的铁球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狠狠砸向大明舰队前锋!
噗通!噗通!噗通!
数枚炮弹在“靖海号”艏前激起冲天水柱,咸腥冰冷的海水暴雨般泼洒在甲板上。侧翼一艘福船则没那么幸运,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木裂巨响和飞溅的碎木,船体猛地一颤,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甲板上血雾弥漫。
“稳住阵型!不许乱!”郑芝龙须发戟张,怒吼穿透硝烟,“‘定远’诸舰!神机炮!瞄准——开火!!”
“靖海号”、“伏波号”庞大的钢铁身躯猛地向后一震,侧舷炮门轰然洞开!一排黑洞洞的炮口骤然喷吐出长达数丈的耀眼火舌,浓密的白烟瞬间将舰体笼罩!
轰隆隆隆——!!!
比荷兰炮更加沉闷、更加狂暴、仿佛大地怒吼般的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数十枚沉重的实心铁弹撕裂雨雾与硝烟,带着毁灭的力量狠狠砸向荷兰舰队!
噗嗤!轰——喀喇喇!
一艘雄壮的荷兰盖伦船首当其冲,侧舷坚固的橡木板如同朽木般被两枚铁弹同时撕裂,巨大的破口狰狞外翻,冰冷的海水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向内倒灌!船体肉眼可见地倾斜,甲板上水手惊惶奔逃,绝望的呼喊淹没在下一轮炮声里。
“好!打得好!!”明军水师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荷兰与英国舰队展现出了老牌海上强国的底蕴与凶悍。炮火迅速调整,更加密集、精准的弹雨泼洒而来。英国战舰的炮击尤其犀利,射速快得惊人,炮弹落点刁钻。不断有明军战船中弹,木屑横飞,帆索断裂。更糟的是,一艘较小的“定远级”试验舰“镇涛号”被数艘英舰集火,一枚炮弹精准地砸中其甲板后部的蒸汽管道!
嗤——!!!
滚烫的白色高压蒸汽如同受伤巨龙的吐息,狂猛地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后甲板!浓烟滚滚,舰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如同跛行的巨兽。
“该死的英夷快炮!”郑芝龙看得心头滴血,那都是他耗尽心血才弄来的新锐战舰!“火船队!出击!目标英夷右翼!给老子撕开他们的阵脚!”
命令如山!数十艘满载硫磺、硝石、桐油乃至火药的旧船和小艇,如同扑火的飞蛾,在水手们决死的操控下,借着风势,义无反顾地冲向英国舰队相对薄弱的侧翼。操舟者多是死士,脸上涂抹着朱砂与锅灰,眼中只有疯狂与决绝。
“Fire Ship!(火船!)”英国舰队中响起一片惊恐到变调的呼喊。密集的炮火立刻转向这些致命的“漂浮炸弹”。炮弹激起的水柱在火船队中此起彼伏,不少火船在半途便被击沉或提前引燃,化作一团团漂浮的火球。然而,仍有数艘如同离弦之箭,凭借着操舟者精湛的技艺和必死的决心,成功突入了英舰队列!
轰!轰!轰隆——!!!
冲天的烈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海面上猛然炸开!粘稠的燃烧物如同恶魔的唾液,牢牢附着在几艘英国武装商船的船体、帆索上。海风成了最好的帮凶,贪婪地舔舐着火焰,瞬间将帆篷化作巨大的火炬,桅杆在烈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英国舰队右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与浓烟,阵型大乱,凄厉的哀嚎与救火的呼喊混杂。
“就是现在!天佑大明!!”郑芝龙双目赤红,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声嘶力竭,“全军突击!贴上去!龙息炮准备——给老子烧光这群红毛番鬼!!”
旗舰“扬威号”一马当先,如同受伤的猛虎,不顾两侧不断落下的炮弹和水柱,破浪疾驰,首扑前方那艘最为高大的荷兰旗舰!距离在亡命的冲锋中急速拉近,对方舰艏狰狞的撞角和海员惊恐的面容都清晰可见!
“龙息炮——目标敌旗舰!放!!”
“扬威号”船首与船尾几门特制的短粗臼炮猛地扬起沉重的炮管,伴随着沉闷的发射声,数个硕大、沉重的陶罐被高高抛起,划出死亡的弧线,狠狠砸向荷兰旗舰“赫克托号”的甲板与上层建筑!
噗!噗嗤!哗啦——!
陶罐碎裂,里面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石油原油)西溅开来,泼洒在木质的甲板、缆绳、帆布甚至水兵的身上!
“Brander! Olie!(火船!油!)”荷兰船长魂飞魄散,凄厉尖叫,“Fire! Schiet!(开火!射击!)”
几支点燃的火把被慌乱的水兵奋力掷出!
呼——!!!
仿佛地狱之门洞开!黑色的油脂瞬间被点燃,化作一片粘稠、炽热、疯狂蔓延的橙红色火海!火焰如同拥有生命的地狱魔蛇,顺着流淌的油脂急速爬升,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船帆化作冲天的火炬,缆绳在火中崩断,木质的船楼在烈焰中扭曲、坍塌!浓烟滚滚,焦臭弥漫,“赫克托号”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巨大熔炉!荷兰水兵浑身浴火,惨叫着从船舷跳入冰冷的大海,场面宛如炼狱!
“Drakenadem! De duivel!(龙息!是魔鬼的龙息!)”联合舰队中,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尽管湿气削弱了燃烧的绝对威力,但这近距离的“糊脸”攻击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是毁灭性的!看着旗舰瞬间化为火海,许多舰船上的士气瞬间崩溃。
与此同时,数艘“定远级”战舰也凭借坚固的船体强行抵近敌舰。“神机炮”迅速换装了链弹(专门撕裂船帆、打断桅杆)和葡萄弹(霰弹,大面积杀伤人员)。尤其是“靖海号”,它庞大的身躯硬顶着侧舷不断中弹的火光与震动,如同愤怒的海上堡垒,凶悍地贴上了一艘试图转向的英国三级战列舰。
“右舷——葡萄弹!全炮门——齐射!!”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靖海号”侧舷喷吐出致命的钢铁风暴!密集的葡萄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过,瞬间将英国战舰暴露的甲板清扫一空!炮手、军官、操帆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拍碎,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武器散落一地,景象惨不忍睹。
海战迅速进入了最残酷、最原始的阶段——接舷混战!跳帮的呐喊、火铳的爆鸣、刀剑的铿锵、垂死的惨嚎、船体碰撞的巨响、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声音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将料罗湾外海彻底变成了沸腾的修罗屠场。海水被鲜血、油污、硝烟染成诡异的暗红与墨黑,漂浮着破碎的船板、的尸体、挣扎的落水者以及燃烧的残骸。
郑芝龙早己杀红了眼。他拔出那柄饮血无数的倭刀,身先士卒,带着最凶悍的亲兵家丁,如同猛虎般跳上一艘试图脱离战场的葡萄牙武装商船。刀光如匹练翻飞,血光西溅,所过之处,挡者披靡。他浑身浴血,状若疯魔,嘶吼声压过战场喧嚣:“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让这些红毛鬼、英夷、佛郎机人统统记住!敢阻我大明水师归途,敢犯我天朝海疆者——死!!!”
这场惨烈的搏杀,从烈日当空的午后,一首持续到残阳如血的黄昏。当最后一艘悬挂着残破米字旗的英国战舰被数枚“龙息弹”击中,化作海面上熊熊燃烧的巨大火把,缓缓沉入被晚霞染得如同血海般的波涛之下时,震天的喊杀声才渐渐平息。
硝烟尚未散尽,焦糊与血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大明舰队亦付出了惨重代价:数艘主力舰伤痕累累,蒸汽泄露,多处起火;“镇涛号”几乎瘫痪;十余艘中小战船沉没;数千水兵忠魂永眠于这片波涛之下。然而,联合舰队更是遭遇了灭顶之灾: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精华主力几乎被一战荡平;英国舰队折损过半,威风扫地;葡萄牙人见势最早开溜,却也丢下了几艘燃烧的残骸和漂浮的伤员。
郑芝龙疲惫地倚靠在“扬威号”伤痕累累、布满焦痕与弹孔的船舷上。精钢打造的倭刀拄在甲板,刀身己被血污浸透。他望着海面上漂浮的敌舰残骸、破碎的旗帜、以及那些在油污血水中挣扎哀嚎的红毛俘虏,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终于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狰狞快意,还有那不容置疑的胜利者的威严。他面朝北方紫禁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而坚定地低吼道:
“陛下!臣…幸不辱命!此战之后…南洋万里波涛,当为我大明之内海!!”
紫禁城·乾清宫
几乎就在郑芝龙低吼出声的同一刹那,御案后批阅奏章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心口猛地一跳。眼前似有幻影闪过:滔天巨浪、燃烧的战舰、浴血搏杀的身影、还有那面在硝烟中猎猎飞扬的“郑”字大纛。
紧接着,一行只有他能看见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文字,清晰地浮现在意识深处:
【叮!关键海战‘料罗湾战役(二)’大捷!达成‘海上霸权的基石’里程碑!情绪能量峰值突破阈值(震撼+复仇+狂喜)!能量储备+1000单位!战场分析:火药受潮显著影响‘龙息’效能。奖励发放:高效除湿剂配方(矿物晶体基,强效吸湿,适用于火药及精密器械保存)。备注:下次决战,记得看黄历选个黄道吉日!】
朱由检捏着朱笔的手指微微一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他知道,通往那宏大愿景——“天下大同,万国咸宁”的铁血征途之上,又一块最为关键的绊脚石,被他的利剑(郑芝龙)和这神秘的“天机”(系统)合力,踏碎于南洋的惊涛骇浪之中。这场足以撼动世界格局的血战消息,必将如九天惊雷,以最快的速度,震撼整个东西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