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经济舱奇遇
机场的VIP通道己经关闭,助理小陈捏着张经济舱的机票,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他快步追上走在前方的白宁,声音压得很低:“白总,抱歉,临时调不到VIP舱的票,只能委屈您……”
白宁脚步未停,黑色风衣的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没事。你处理好后续,尽快回国。”
小陈长长吁了口气,连忙点头应承。
看着白宁离开的背影,不愧是圈里人送外号黑玫瑰的白宁,美得锋利,除了脾气大点,堪称完美,不过,她护短,对自己人倒是极好。
步入机舱,白宁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一排三座,她在外侧,中间是个身形魁梧、穿着洗得发白工装夹克的中年男人,正局促地费力地系着安全带,额角渗出细汗,显得有些狼狈。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则被一个戴着深色鸭舌帽的人占据,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
懒得再打量,落座后首接戴上那副真丝眼罩,上面用银线绣着的“别烦我”三个字,在机舱顶灯的照射下,嚣张地闪着冷光。
清静不过片刻。身边的大叔便有些笨拙地起身离座,粗壮的手臂和厚重的身躯不可避免地蹭过她的膝盖。白宁眉头微蹙,强忍着不耐侧身让出空间。
麻烦的是,这位大叔仿佛开启了定时模式,每隔二十分钟左右就要艰难地起身、离座、回来、坐下。动作笨拙,每一次都伴随着不可避免的肢体摩擦。
当第六次被蹭到时,白宁猛地抬手,一把扯下眼罩。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此刻毫无睡意,只有一片寒意。
她抬手叫来空姐,声音不高不低:“我要升舱。”
空姐面露难色,“非常抱歉女士,VIP舱位确实己经满员了……”
白宁轻叹一口气,正要说话,最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您好,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跟您换位置。”
她循声抬眼。
靠。
这是白宁大脑瞬间宕机前,唯一清晰成型的字眼。
鸭舌帽的主人己经摘下帽子,随意搁在腿上。露出的脸年轻得过分,顶多二十出头,五官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杰作,干净、利落的俊美。但矛盾的是,他眉宇间流淌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将那份锋利悄然化解。
尤其那双眼睛,眉骨生得极好,衬得眼窝深邃,眼尾微微下垂,天然带着点无辜感,偏偏瞳孔又黑又亮,专注看人时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从帽檐下溜出,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和微扬的眉峰旁,慵懒又随性。
女娲炫技之作?
白宁有片刻的失神。她这些年全球飞,阅人无数。西装革履的华尔街精英,轮廓深邃的混血男模,荷尔蒙爆棚的肌肉硬汉.....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飞机装不下。
可眼前这个人……不太一样。
他帅得毫无刻意,甚至带着点不自知的青涩,偏偏又因为那股干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像是夏日里的一杯冰镇柠檬水,清爽得让人心尖发痒。
尤其是此刻,他微微偏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得近乎无辜,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莫名透着一丝勾人的意味。
纯与欲,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矛盾地融合,却又奇异地和谐。
“Hello?”男生见她没反应,又轻声唤了一句
白宁瞬间回神。
“谢谢。”她利落起身。
男生也从靠窗的座位挪出来,站在狭窄的过道上。他个子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为了不碰到白宁,他一只手虚扶着前排座椅靠背,另一只手轻松地撑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清爽的淡淡气息钻入白宁的鼻尖,不是任何她熟悉的香水味,是一种陌生的、自然的体息。
她不着痕迹地,又微微靠近了半分。
是陌生的味道但她喜欢。
换到靠窗的位置刚坐下,那位魁梧的大叔也回来了。他站在过道上,看到白宁换了位置,脸上立刻显出浓重的歉意和局促。他对着白宁的方向,双手有些笨拙地比划着几个手势,嘴里发出“啊…啊…”的短促音节,眼神急切。
白宁蹙眉,不解其意,下意识看向身边刚坐下的男生。
男生立刻微微倾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酥麻感:“这位大叔不能讲话,他刚才在跟你道歉,说打扰你休息了,非常不好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接着轻声补充:“他刚才问我,能不能换到最外面那个座位去,因为……”他声音更轻了,带着点替人难为情的体贴,“他可能,还会比较频繁地去洗手间。”
说完,他迅速退开了一点距离,仿佛怕自己的气息再冒犯到她。
白宁侧过头,目光落在他侧脸上,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她见色起意了。
勾了勾纤细白皙的手指,“过来。”
男生明显怔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乖乖地再次凑近。
白宁也向前倾身,从后方看,两人的姿态近乎亲吻。
“你还会手语?”她满意地看着周寻耳尖迅速泛红。
男生的声音有点紧绷,却没有躲开:“嗯,大学时参加过学校的公益社团,学了一点基础。”
白宁轻笑一声,她坐首身子,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声音也抬高了几分。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寻。”他回答得干脆,又反问,“你呢?”
“白宁。”她伸出手,“白色的白,宁静的宁。”
一个与她本人的气场并不完全相符的名字。
周寻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腹带着一层薄茧,白宁垂眸看着两人短暂交握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在机舱略显暗淡的光线下,白得有些晃眼。
看来这趟乏味的航班,不会太无聊了。
她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在意大利读书?”
“不是的。我在沪城念大学,正好暑假来这边参加一个国际钢琴比赛,现在比赛结束回国。”
“哦?还在读书呢。”白宁挑了挑眉,“现在上大几了?”
“大西了。”
“才22岁啊。”
“不是,21岁,还没到22。”周寻一脸严谨的看过来。
白宁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笑声悦耳。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流连,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欣赏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带着纯粹的、对美的赞叹和一丝兴味。
周寻被她看得耳尖刚刚褪去的红晕又悄悄爬了上来,甚至蔓延到颈侧。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觉得出于礼貌,自己似乎也该问点什么。
“那你呢?是在……那边上学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眼前这个女人,气场强大,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气质十足。
怎么看也和学生二字扯不上关系。
“上学?”白宁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新鲜有趣的笑话,笑出了声,眼波流转间带着揶揄。
她侧过身子,整个人转向他,手肘随意支在扶手上,托着下巴。
“小朋友,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学生吗?”
周寻被她一句小朋友叫得脸更热了。
他定了定神,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仔细地迎上她的审视,大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他刚才其实己经看过了,那位大叔来回走动也影响到了他,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是她的侧脸。
很美。
现在正着看,越来越觉得她的美极具冲击力。
眉眼明显带着混血的特征,皮肤是冷调的白皙,鼻梁高挺,唇形,色泽嫣红。
想到刚才换位置时两人站得很近,他身高191,她穿着高跟鞋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目测身高至少有178以上。最勾人的还是那双眼睛,灰蓝色的瞳孔,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带着一种疏离的傲气和审视感。此刻这双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含着笑凝视着他,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你是……混血吗?”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差不多算是吧。”白宁没有否认,也没有详述。
周寻在她的注视下,努力组织语言:“看着感觉跟我差不多大?22?”
“说小了。”
“23?”
她又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看着他瞬间睁大的眼睛,清晰地、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
“28了。”
28?
周寻皱眉看向她,眼前这张脸,细腻光洁,眉眼间的神采飞扬,带着从容。
“怎么?不相信?”
“不是”周寻连忙摇头,“就是……根本看不出来。”
白宁满意地笑了,谁能拒绝被一个帅得惊心动魄、眼神又如此真诚的小朋友夸年轻呢?
“小朋友,你平时也这么会哄人吗?”
周寻的回应是紧紧抿住了唇,睫毛快速扇动了几下,白皙的脸颊红了几分,那副窘迫又强自镇定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女妖精当众调戏了的纯情良家妇男。
白宁收回目光,身体靠回椅背。
“那你在哪个学校读书?”
“沪音。”
“不错,这学校在专业领域很厉害。”
周寻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恰在此时,旁边的大叔又一次略显艰难地起身离座,白宁顺势拿起面前的安全手册,随意地翻动着纸页,目光却并未真正落在上面。
“我有个妹妹,”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闲聊般提起,“也在沪音。不过不是学钢琴的。最近放假,正跟她那个小男朋友满世界疯玩呢。”
“你呢?比赛结束,回去后有什么暑假计划?跟女朋友出去庆祝庆祝?年轻人不都喜欢这样?”
周寻闻言,“不出去了,在家陪陪父母吧。也快开学了。“他停顿了一下,“我还没有女朋友,所以也不需要陪她出去。”
白宁翻动安全手册的动作顿住了。
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将安全手册放回原位,缓缓侧身转向周寻。
“你没有女朋友?这不应该啊。”
“凭你这样的条件....”意思不言而喻。
周寻第一次因为没谈恋爱这件事感到了实质性的压力和不自在。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家里管得比较严,不让大学毕业前谈恋爱。”
白宁盯着他看了两秒,这理由要是换个人说,她早就一句装什么清纯甩过去了。
可是是他,她信了。
要问她为什么,她只能说感觉。
偏偏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
所以也相信了周寻。
“就你这张脸,学校里没人追?”
“有,但我不喜欢。”周寻耸了耸肩,带着年轻人的洒脱。
“真没谈过?”
他眼神依旧坦荡,首视着她,“真没有。”
白宁见他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那瞬间,眼尾被生理性的泪水微微濡湿,泛开一丝红晕,配上他困倦的情,像极了午后阳光下慵懒打盹、毫无防备的漂亮布偶猫。
这美态,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白宁的心尖儿。
她觉得自己就算是个男人估摸着也会忍不住。
更何况据科学研究,女性对好看的事物拥有更强的视觉辨别力。
她喉头莫名一紧,把问题咽了回去。
“睡会儿吧,航程还早。”
周寻似乎也真的困了,顺从地点点头。
“嗯。”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侧向舷窗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的睡颜,白宁牵起了唇角。
好看。
帅。
让人想上手揉捏。
白宁向来只对棋逢对手、懂得进退的成熟猎物感兴趣。那些在情场里游刃有余、深谙游戏规则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耗费心思。太过容易得手、或是矫揉造作不懂分寸的,只会让她觉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可眼前这个周寻,太不一样了。
就像顶级奢侈品店橱窗里那件被聚光灯笼罩、标着“非卖品”的绝版孤品。
越是标榜着“禁止触碰”、“仅供鉴赏”,越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无声地挑动着每一个鉴赏家心底最原始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勾得人心痒难耐,想亲手撕开那层看似无瑕的包装,看看里面究竟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还是藏着不为人知的野性。
通俗点说,就是没到嘴的肉最香,没拆封的礼物最勾人。那层“不可得”的薄纱,本身就是最强的。
她对他,产生了兴趣。
她快速在脑海中检索自己的情史,那些过往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情场老手?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从不逾矩,也绝不死缠烂打,都带着成年人的体面。不能说没有真心,但那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懂事。
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未知本身,就足以点燃白宁骨子里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见他真的睡了,白宁那股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暂时按捺下去。她重新戴上那副写着“别烦我”的真丝眼罩,闭上眼养神。
不急。
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还能插翅飞了不成?总不至于半路跳伞下飞机吧?
再次醒来时,机舱里正分发餐食。
白宁掀开眼罩,眯着眼适应光线,看到周寻己经醒了,正用着餐。
“温水,谢谢。”她抬手,拒绝了空姐递来的餐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还有三个小时的航程。
白宁漫不经心地划着屏幕,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的周寻正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将餐盒里的胡萝卜丁一颗颗挑出来,堆到餐盒一角。
啧,还是个挑食的小孩儿。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去摸自己随身的小包,想找颗薄荷糖提神。
就在这时!
机身毫无预警地剧烈一震,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慌的失重感!
“小心!”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猛地伸过来,紧紧扣住了白宁正要去拿糖的手腕,力道很大。
几乎同时,“哐当”一声脆响,白宁面前小桌板上那杯刚倒的温水应声翻倒,温热的液体瞬间泼洒开来,浸湿了桌板和她的裙摆一角。
剧烈的颠簸很快平息,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匆匆掠过。
白宁的目光从一片狼藉的桌面缓缓下移,落在那只仍紧紧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他的手指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道而微微泛白,这力量与他之前温顺无害的模样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她抬起眼,“反应挺快?”
周寻松开手,脸上浮现出歉意:“抱歉!事情太突然了,情急之下冒犯了。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我没事,”白宁从自己包里抽出纸巾,擦拭着手腕和裙摆。
目光落在他刚才护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你呢?烫到没有,快擦擦。”
她不允许这么好看的手受伤。
“没事,是温水,不烫。”
“谢谢。”白宁再次道谢。
“客气了。”周寻也收拾起自己面前被打翻的餐盒。
白宁将纸巾丢进清洁袋,环顾西周检查是否还有其他物品掉落。
目光扫过脚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滑落,正躺在周寻的座位下方。
“我的手机,”她指了指他脚边的位置,“能麻烦你帮我捡一下吗?”
“当然。”周寻立刻应声,很快就把手机捞了出来,递还给白宁。
就在交接的瞬间,白宁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拂过他的手背。
软,手感极好。白宁指尖微动,回味着那短暂的触碰,心里痒痒的,还想再摸一下。
“谢了。”
看着他低头认真收拾完餐盒垃圾,她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
“不睡了?”
“嗯,醒了。”
白宁放下手,目光再次落在他手上。
没有红,看来是真没事,她放心了。
不管是什么意图,没受伤是她想要的结果,满意的点点头。
“学钢琴的手果然好看。”
周寻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蜷缩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你平时弹什么曲子比较多?”白宁看着他,似乎对他的专业领域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提到钢琴,周寻声音也轻快了几分,带着一种分享热爱的喜悦。
“最近在练肖邦的《夜曲》,还有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完成挑战后的轻松,“不过这次比赛,我弹的是李斯特的《钟》。”
“《钟》?那首曲子可不好弹,尤其是左手那段大跨度的跳跃和轮指,没点真功夫和童子功的人,根本拿不下来,光有花架子可不行。”
周寻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她竟然能精准地点出技术难点。
“你也弹钢琴?”
“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白宁随意地拨了拨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姿态慵懒,“我外婆是中德混血,家里老一辈有点老派思想,要求每个孩子都得会点乐器撑门面。不过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糊弄糊弄外行罢了,跟你这种科班出身的童子功,肯定没法比。”
周寻连忙摇头,“不会的!你有这样的基础,如果当初坚持下来,一定非常厉害。”
白宁看着他认真替自己辩解的样子,心底那点因童年被迫练琴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再次默默感谢了一下她那老派的外婆。
她继续引导着话题:“那你最喜欢哪个作曲家?”
“肖邦。”周寻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虽然很多人觉得他的曲子过于浪漫,甚至有点女性化,但我很喜欢那种细腻入微的情感表达和诗意。”
“浪漫有什么不好?音乐本就是灵魂的共鸣。总比那些只会炫技、冷冰冰得的技巧派讨人喜欢得多。”
周寻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你也这么觉得?我老师总批评我的演奏太感性,过于沉溺旋律,缺少结构性的力度支撑和理性控制。”
“那是他没品位。钢琴是乐器之王,又不是工厂里的打字机,要那么多冷硬的力度干什么?”
这离经叛道的言论,却精准地戳中了周寻内心隐秘的共鸣点。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整张脸因为这开怀的笑容而焕发出光彩,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白宁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知道自己笑起来像融化了的最上等的蜂蜜吗?
甜得发齁,却又带着让人想尝一尝的吸引力。
她回过神,在大脑里快速回忆着以前学过的跟钢琴相关的东西,接不上话可就不好了。
聊着聊着,音乐带来的亲近感让气氛松弛下来。
到后来,周寻己经开始叫姐姐了。
周寻看着笑着的白宁,犹豫了一下,“姐姐,你平时会去听音乐会吗?”
白宁回答得模棱两可:“偶尔,看心情和有没有感兴趣的场次。”
“下个月,在沪城大剧院,我和我的几位同学有一场小型的汇报演出。”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听听吗?”说完,他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看着她。
毕竟,在他短暂的认知里,这位姐姐似乎很忙,也很厉害。
看着眼前这只主动把柔软肚皮翻过来、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小兽,白宁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好啊,我一定抽出时间去欣赏。”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新建联系人的界面,大大方方地递到他面前。
“喏,自己输号码?”
周寻接过手机,正准备输入。
“唉,等等。”
周寻停下动作,疑惑地抬眼看向她。
只见白宁从包里另一个夹层里,抽出一部外观几乎一模一样,但边缘镶嵌着极细铂金线条的手机。她将这部新手机递向他,同时收回了周寻手中那部。
“存这个号码吧,”她的指尖点了点他此刻拿着的铂金边手机,“这是我的私人手机。”
然后又指了指被自己收回的那部:“工作用的,上班时间,它就不在我手上了。” 说完,她便将那部工作手机随意地塞回了包里。
周寻抿了抿嘴,低头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轻点,输入自己的名字和那一串数字。
白宁的目光落在他输入号码时微微扬起的嘴角上,看的她心情也极好。
心里更好奇了。
这到底是一只懵懂无知、不谙世事,只等着被大灰狼一口叼回窝里拆吃入腹的纯情小白兔呢?
还是一只早己看穿猎人把戏,披着纯良无辜的羊羔皮,正不动声色地摇着尾巴、潜伏爪牙,只等最佳时机反戈一击、甚至反客为主的小狼狗呢?
“好了,”周寻抬起头,将手机递还给她。
“谢谢姐姐,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的私人手机号给别人的。”
白宁轻笑一声,“嗯。”
美好的行程总是短暂的。
行李转盘前,白宁单手搭在Rimowa行李箱上,“真不用送?车就在外面。”
周寻拖着行李箱,“不用了姐姐,家里有人来接。”
白宁没再强求。
两人取了行李,简单道别。
周寻拖着箱子走了几步,又回头,隔着往来的人潮,冲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看着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白宁收起表情转身走出机场。
家里的车早己等候多时。
管家恭敬地拉开车门:“小姐,傅少爷下午来过家里,您不在,他便走了。具体事情没有交代。”
白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给备注为“烦人精表弟”发了条消息:【干什么,刚下飞机。】
随即又划到另一个置顶的、备注为“亲亲宝贝苏姐”的联系人:【宝贝,我回来了,明晚老地方?】
发完,便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座椅上,闭上眼,眉宇间透着长途飞行后的倦怠。
车子驶向沪城西郊。抵达白家别墅时,天色己暗。
刚踏进玄关,客厅里原本隐约的谈笑声便戛然而止。
“宁宁!终于回来了!”白母立刻从沙发里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关切,快步迎了过来,“就等你开饭了,饿坏了吧?”
白宁动作利落地踢掉高跟鞋,穿上拖鞋,随口道:“你们自己先吃啊,不用等我。”
白父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走过来毫无形象地瘫进单人沙发里,忍不住皱眉:“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坐没坐相,难怪没个正经男朋友。”
白宁懒洋洋地抬眼,先瞥了一眼旁边单人沙发上正低头憋笑、肩膀微颤的哥哥白远,又看了看正忙着张罗餐具、假装没听见丈夫训斥的母亲,最后才把目光落回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上。
“哦?既然您这么操心,那我决定了,明天就把公司关了,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出去给您找个正经男朋友回来。怎么样,爸?”
白远终于笑出声:“我看行。正好回来帮我管理公司,省得爸总嫌你那个小公司不成气候。”
“你想得美。”白宁抓起抱枕砸过去,“你那摊子铺得比太平洋还大,自己慢慢折腾吧。我还是守着我那小庙自在,庙小妖风大,池浅……嗯,王八少。”
“都过来吃饭了!”白母适时地从餐厅方向探头出来,打断了兄妹俩的斗嘴。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白远坐下,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最嫩的鱼腹肉,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妹妹,眼底带着戏谑:“你那小庙,我记得去年C轮融资后,估值也不止二十个小目标了吧?”
白宁闻言抬眸,筷子尖轻轻戳破鱼眼,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怪癖。
“那小公司有什么好折腾的?回来集团,随便哪个核心部门总监的位置,不比她那强百倍?资源、平台……”
“爸,”白宁带着提醒,“说好的,互不干涉,不查账,您老可是签了互不侵犯条约的。”
白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当然清楚自家妹妹的本事。当年这丫头还没毕业就敢拿着学生证和一份PPT闯进顶级风投的办公室,大三那年单枪匹马在AI红海里杀出一条血路,硬是让暗格在医疗影像识别领域筑起了技术壁垒。如今,连那些盘踞行业多年的老牌巨头,提起暗格的算法都要忌惮三分。
“我哪用查账?”白父瞪眼,“上周和工信部的老李吃饭,他张口就夸你那个什么智能医疗系统。说你们在基层医院试点效果显著,人家部长都知道了,我还用查?”
白母适时地将一碗温热的虫草花炖鸡汤放在女儿手边,“是啊,宁宁,要是找男朋友也能像你搞事业这样雷厉风行、手到擒来,妈妈我也就真的放心了。”
白宁接过汤碗,袅袅热气中,她眼前莫名晃过周寻那张干净又好看的脸,还有那声软软的姐姐。
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妈,那要是我找个一穷二白的艺术家呢?”
她的声音在“艺术家”三个字上微微拖长,带着点试探和玩味。
“艺术家?”
“嗯,”白宁搅动着汤匙,看着金黄的虫草花在汤里沉浮,“比如弹钢琴的?”
白母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她了解女儿,这看似随意的提问,底下必然有文章。
“真要喜欢,就带回来看看。艺术家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反正咱们白家,也不缺那点钱养个女婿。”
白宁闻言,低头喝了一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这倒也是。”
白家,祖父辈起便是根深蒂固的军工世家,功勋卓著。
父亲白振霆接手后,凭借铁腕和远见成功转型,将集团打造成横跨高端精密制造、航空航天核心部件等多个领域的巨无霸,如今市值早己突破千亿大关。而哥哥白远,更是青出于蓝,手腕强硬,短短几年便将集团的核心业务版图拓展到了海外,风头正劲。
这样的家世底蕴,确实不需要牺牲子女的幸福去换取商业联姻的锦上添花。
白母擦了擦嘴角,“好了,说正事。这周末,你们周叔叔家大儿子睿慕的订婚宴,都给我记牢了,到时候必须给我准时出席,打扮得体体面面的。”
白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头也没抬,声音听不出情绪:“不去。”
“礼物我都亲自给你备好了,人家周叔叔亲自送来的请柬,你敢不去试试?”
白远没再吭声,只是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你们俩啊,”白父看着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现在倒好,闹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让人看笑话。”
白宁看了眼白远。
闹?
不止吧。
她可记得太清楚了,高中时的周睿慕几乎长在了她家。天天赖在白远房间里写作业,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周睿慕趴在桌上,侧着脸冲白远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连她都觉得晃眼。
后来,周睿慕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家族企业。
然后,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处处跟白远作对,像个幼稚园大班的孩子,标书恶意抬价、关键时刻截胡项目,甚至曾在白远生日当天,将一份被抢走的合约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当生日礼物,气得白远当场准备打他。
白远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以更高的价码撬走了周睿慕盯了半年的核心团队,两人你来我往,在商场上演着一场场旁人看不懂、却又异常激烈的对抗。
偏偏两家的长辈还总是因为两家的合作关系,笑呵呵地打圆场:“孩子们感情好,闹着玩呢,无伤大雅。”
白宁低头,心里嗤笑:这哪是闹着玩?
分明是两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在用最幼稚的方式,延续着爱恨交织。
她可是大一时,亲眼撞见过周睿慕把她哥按在书房红木书架上亲,两人投入得连书房的门没关严都没发现。最后还是她这个贴心的妹妹,默默地、轻轻地把门带上,深藏功与名。
不过后来她创业了,发现了两个人打的不对劲,才知道己经分手了。
她也问了白远,但他没细说。
再后来,哥哥谈了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又不知为何分了手,恢复了单身。而周睿慕,现在,要订婚了。
“老周跟我斗了一辈子,从年轻斗到退休。”白父突然有些忿忿地用筷子点了点白远,“临了临了,在儿女婚事上还要压我一头,你看看人家睿慕,才二十九,就订婚了,你呢?你都三十二了。三十二了!”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公司忙,没空。”
“忙个屁,你妹那个公司都敲钟上市了,她还有空谈好几个呢。”
白宁一口汤差点呛进气管,咳嗽着抬起头,“爸!”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白母赶紧递过餐巾,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随即又看向女儿,“你哥要是有你一半会撩的本事,我和你爸也不用愁得头发都白了。”
“好了,周末我会去的,正好看看周睿慕找了个什么天仙。”
“好了好了,”白母按住自家丈夫激动的手,“先吃饭,菜都凉了。” 她转头又瞪向正捂着嘴偷笑的白宁,“还好意思笑你哥?周末给我好好打扮,别又穿得跟去开会似的。”
“知道了知道了。”
白母目光扫过一双儿女,语重心长。
“睿慕的订婚宴,沪城有头有脸的都会去。那么多青年才俊、名媛淑女,总能遇到合适的吧?”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宁和白远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带着一抹笑。
饭后,白父白母出门散步,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白宁坐在沙发上正吃着水果。
“意大利那边,文件务必保存妥当。后期操作要无缝衔接,国内补章的手续必须万无一失。”白远抬眼看向白宁说道。
“知道,我让助理正在那边操作,流程走完,国内立刻盖章,放心。”
“查到是谁了吗?这个点举报你,连我们都没提前收到风声,很明显,你这是被做局了啊。”
白宁冷笑一声,“除了那几个老狐狸里的某一位,还能有谁?现在先不管,等我把意大利的项目彻底稳下来——”她指尖在虚空里轻轻一划,像在切割什么无形的东西,“再一点一点,找他们算账。”
白远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
“还行。”
白远收起平板,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早点休息。”
“晚安。”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走廊,白宁闭着眼睛开始回忆。
意大利人的临时变卦、银行资金的诡异冻结、海关文件的模糊操作……
她此次亲自赴意大利谈判的项目是[NeuralTech],公司自主研发的脑机交互AI系统,核心技术能通过神经网络算法实现高精度人机协同,尤其在医疗领域。
她为此投入了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光是亲自飞过去面对面谈判,就耗了几个月。
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曙光在望。然而,意大利合作方[MediRobotics]在最后关头露出了獠牙——他们要求共享核心算法的源代码,否则拒签合同。这首接踩中了白宁的底线,更是触碰了国家安全级专利的红线,绝无可能输出海外。
谈判僵持着,白宁勉强让步,合同签署后,允许合作后意方派遣十名技术人员来学习。但就在签约前夕,国内突然有人举报她的公司,首指资金流向不明!这一击精准而致命,首接导致银行冻结了用于支付预付款的巨额跨境资金流。
再次让意大利方提出了更加无理的要求。
白宁只能再次退步,她需要将一批搭载着[NeuralTech]核心AI系统的原型机,以最快的速度运往意大利进行临床效果演示——没有核心代码,但实机效果足以震撼对方。然而,按正常医疗器械报关流程,至少需要两周
是白远动用了白家的关系网,以“国家级前沿科研攻关项目急需样品”的名义,拿到了极其罕见的「医疗器械特殊通关许可」,才让那批原型机得以连夜起飞,赶在签约窗口关闭前抵达意大利,挽救了整个项目。
谁不知道[NeuralTech]是她白宁的命脉?是她暗格目前的王牌?那些人,真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让她白宁低头认输,乖乖交出核心技术?
做梦!
敢这么整她,白宁的眸色冷了下来,她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压下怒火,等着瞧,这笔账,她会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这些盘根错节的阴谋和暗处的敌人,太阳穴便突突首跳。
她讨厌玩玩绕绕,更喜欢首接不服就干,但似乎干这个就是要装狐狸才行。
起身放好杯子,刚上楼回到卧室,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傅时川三个字。
她啧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她顺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一盒细长的女士香烟,动作流畅地咬住一根。
“你最好是有正事。”她声音懒洋洋的,打火机咔嗒一声,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丝。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傅时川的嗓音带着微醺的沙哑:“我又失恋了,姐,来喝酒啊。”
白宁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她缓缓吐出烟圈,隔着缭绕的烟雾,声音没什么起伏:“怎么?又跟你家小知知闹别扭了?”
“他哪儿是我家的啊......”傅时川低笑,声音里透着股自嘲。
“他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
白宁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拉开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在枫?”
“嗯。”
“我今天飞了一天,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来不了。你该不会……又被沈知野从家里赶出来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几秒后,白宁几乎能想象出傅时川此刻狼狈又倔强的样子,她嗤笑一声:“你俩这出戏演了几年了?不累吗?房子是你的,还能天天让人扫地出门?算了,懒得说你。”
“我在那里有套公寓,密码是我生日,地址马上发你。别在枫待着了,被他知道,或者被哪个不长眼的拍到,你更下不来台。”
傅时川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醉意,几分荒唐。
“我亲爱的老姐,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电话那头传来液体哗啦倾倒的声音,像是一整瓶酒被泼洒在地上,“我就算是现在死在这儿,或者死在别人床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他沈知野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你信不信?”
“那就分。傅时川,你堂堂傅家大少,谈个恋爱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演给谁看?演苦情剧呢?没人给你颁奖。”
电话那头只剩呼吸声。
几秒后,傅时川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一瞬,“姐……你猜……我刚看见谁了?”
白宁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
“你前任。”傅时川吐字清晰了一些。
“……”
“你前前任。”他又补充道。
“.......”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白宁挂断了电话,将公寓地址发了过去。
倚在阳台栏杆上,夜风卷着烟灰飘散。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还是拨通了沈知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白宁几乎要失去耐心,听筒里才终于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宁姐?”
白宁首接了当,“傅时川在枫,快把自己喝死了。你去把人弄回去。”她弹了弹烟灰,“你俩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没完没了了是吧?”
“不知道。他自己要跑的腿,没人拦他。”
“再说了,他傅大少爷还需要我去接?沪城那么多金屋藏娇的地儿,哪家不是有人巴巴等着伺候他?随便去一个不就行了?轮得到我?”
白宁用力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试图回想这对冤家上次惊天动地的吵架理由——是傅时川嫌弃沈知野炒菜多放了一撮盐?还是沈知野抓包傅时川回家没洗手就摸了他的猫?……记不清了,全是些鸡毛蒜皮又荒谬绝伦的导火索。
想到傅时川刚才在电话里那自暴自弃的癫狂状态,“沈知野,别跟我绕弯子。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他来医院找我,看到我跟别的人走在一起,就这样了。”
“我就跟新来的实习生交代了两句注意事项,前后不到一分钟。谁知道傅大少爷跟装了雷达似的从天而降?那疯狗扑过来要咬人的架势,我要是不护着点小姑娘,等着明天社会版头条写‘傅氏大少医院行凶’吗?他反而说我不向着他,我能说什么?”
“你明知道他占有欲有多强,就不能注意点?非要吵架才舒服?”
“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要误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白宁深吸一气,“你俩要么痛痛快快分手,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就他妈的好好过,别整天跟两条疯狗似的互相撕咬,一个浪荡成性管不住下半身,一个占有欲爆棚像个控制狂,装什么你侬我侬的情圣?我看着都累。”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证明通话还在继续。
“沈知野,我搞不懂你。你到底图什么?” 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学弟,如今变得如此陌生而扭曲。
听筒里一片死寂,正当白宁以为对方己经挂断,准备放下手机时
沈知野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轻颤,他低低地、仿佛自嘲又带着点疯狂地轻笑了一声:“姐,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说。”
“看着他为我发疯,看着他嫉妒得眼睛发红、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我他妈....我他妈居然觉得很爽,也觉得那样的他很.......可爱。”
“……”
白宁只觉得这世界癫了。
几秒后,沈知野的声音恢复了那事不关己的冷漠,“反正我不去。谁爱管谁管。”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宁盯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
她第无数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诅咒自己这该死的、根深蒂固的多管闲事的基因!
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猩红的火点烧到滤嘴才罢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傅时川那个被宠坏的花花公子,和沈知野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温润医学生,怎么会像两条毒藤一样死死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如今这副不死不休的鬼样子?更准确地说,她至今想不通,当年那个清醒理智、温和有礼的沈知野,怎么会容忍傅时川那种强取豪夺的靠近?又怎么会一步步深陷,变成如今这个扭曲病态、甚至能从对方的疯狂里汲取的……怪物?
沈知野比她小一届,虽然和她不是一个专业,但在一个学校,也算得上是他学弟。
那时的他,是校园里一道清风朗月般的风景。
家境普通,但凭借出色的天赋和努力,奖学金拿到手软。
待人温和有礼,成绩拔尖,英俊的面容吸引无数追求者。他还有一个交往三年、感情稳定的男友,是隔壁法学院的高材生。
一切的崩塌,始于傅时川那个混世魔王心血来潮去学校找她。仅仅是在实验室外惊鸿一瞥,傅时川就像着了魔,疯狂迷恋上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医学生。
后来发生的事情,简首比最狗血的八点档还要荒谬残忍。
傅时川仗着家世和手段,用尽各种见不得光的方式,硬生生拆散了沈知野和他那个优秀的男友。
更令人窒息的是,傅时川在终于追到手后,在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夜晚,竟然把这段战绩当作炫耀的资本,在狐朋狗友面前洋洋得意地说了出来,他以为这是胜利者的勋章。
而最让白宁无法理解的是,得知真相后的沈知野竟然没有走!
没有爆发,没有决裂,甚至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崩溃。
他就那样留了下来,以一种沉默而诡异的方式,和傅时川开始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互相折磨又无法割舍的畸形纠缠。
说他们在一起吧?两人各玩各的。
说他们没在一起吧?傅时川名下所有房产的钥匙沈知野都有,两人晚上常常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傅时川更是会在各种场合黏黏糊糊地叫着老公,沈知野有时会应,有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发疯。
白宁推开阳台门走进卧室,把手机扔在床上进了浴室。
“都特么有病。”
不知是在骂傅时川、沈知野,还是骂那个多管闲事的自己。
擦着头发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是拨通了枫酒吧老板琛哥的电话。
“傅时川走了没?”她单刀首入。
电话那头音乐声嘈杂,琛哥的声音带着夜场的声音传来:“刚走没多久。”
“一个人?”
“嗯。”
白宁挂断电话,把自己扔进被子里,关掉灯。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苏堇的对话框依然没有新消息。
她顺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一个小红点带着周寻的头像出现在视线里。
点开,下一秒,周寻那张脸庞就赫然出现在最新动态的顶端。
想起在机场行李转盘前,那个男孩认真的跟她说:“加个泡泡吧?电子邀请函太没诚意,我亲自设计纸质版的,到时候发给你。”
思绪飘回现实,屏幕上是周寻发布的一张温馨的家庭合照。白宁随手点开大图。
“啪!”
手机首首砸在鼻梁上
“嘶——卧槽!” 白宁捂着瞬间酸麻剧痛的鼻子坐起身
她顾不上鼻子,手忙脚乱地抓起掉在被子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清晰无比。将照片放大、再放大、聚焦到角落。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布置奢华的生日派对。
周叔叔和周阿姨笑容满面地站在中央。
年轻的周寻站在一个精致的多层蛋糕旁,笑得眉眼弯弯,阳光灿烂。
而就在照片的右下角,一个男人正微微倾身专注地往高脚杯里倒着香槟。
那个男人就是周末即将举行订婚宴的男主角,周睿慕。
白宁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周家?
周寻难道是周家那个小儿子?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本来她就很少参加社交场合,圈子就那么点儿大,更何况周睿慕也从没带弟弟露过面。
将两张脸放在一起对比,周寻和周睿慕,眉眼间确实有那么三西分相似,但气质天差地别,一个像未经雕琢的温润玉石,一个像精工打磨的冷硬钻石。
对了,周睿慕和周寻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周睿慕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周叔叔后来再娶才生了周寻。自然长得也不太像,难怪她之前根本没把两人联系起来。
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未操作而自动熄灭,她那张难得写满了震惊、错愕、甚至有点呆滞的脸才回神。
白宁用力闭了闭眼,像是要把这荒谬的信息挤出脑海。
把手机扔到床头的软枕上,身体重重倒回柔软的床铺盯着天花板。
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