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生为霍亨斯伦公爵的第二子,并不是公爵同雄父的爱之结晶。
他们二人爱的结晶是拉文的哥哥,那只白发黄眼的白化雌虫。
比起拉文从小就要看父亲们的脸色,瑞恩这只白化种,连外观缺陷也成了亲族偏爱的缘由之一。
十六岁时,拉文考进了首都星的军事学院。被录取的那一天正好赶上那只白化虫的生日。
迎宾区新换的丝绒幕布、花束掩映下交谈的来客、落地灯光里弥散的异族的古典乐……甚至有几位阁下光临,正在同他哥哥寒暄。
拉文站立在楼梯平台上,身上是不久前激动不己套上的军服。这军服的形制并不正规。他看着楼下某些中枢要员的肩章,觉得自己在玩雄虫家家酒的角色扮演游戏。
父亲们的距离始终是半米内,他们不在面贴面交谈时,就会引着宾客,走向兄长。
呆呆站立三分钟后,拉文勾起笑意,换上了正式的服饰,融进了新旧贵族宾客的展演。
还有很多时候,拉文扮演着家中的“孩子”。那些能源丰富的星球是兄长的,温和亲切的问候是兄长的,含蓄恳切的邀约是兄长的。
拉文回想自己所拥有的——金棕的长首发和鬼魅的绿眼睛。雌父的头发也是金棕色,雄父的眼睛也是绿色。
更相似不会得到更多偏爱吗?拉文三十岁之前还会苦恼这道无解的题。好在后来他看破了,呼吸也比从前沉稳。
只是他时不时还会做梦。
梦里,白化雌虫的发丝是一张巨型的网。水晶吊灯里射出的光,透过蛛丝,将拉文和父亲们“分门别类”地缠绕。一暗一明,从拉文这里盗取光线,从父亲们那里猎取爱意。
“刚刚好。”拉文转动权戒里的机关,他的发色于某种光线下,和墙壁融为一体。
星海里厮杀的时间比噩梦更漫长。
拉文靠着父亲们口中“下作的法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源,跳槽到了联邦的军营。
未来的“公爵”不会是他,这陈腐的帝制早就该淘汰。“新虫族自由联邦”才是好虫子们大展宏图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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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予求降临垃圾星的第三日,狂风骤起,吹得他废土风的新衣服遮不上肚脐眼。
这时正值系统冷暴力他的第二天。
先前刚来的时候,他抱怨太多,把系统烦得不说话了。
可这本就是没天理的黑工。五险一金没着落,一周双休也是。更没正规合同。
说好的新手教程,只是让新人自行研究。比“贝爷求生”类节目更有挑战性,或许他们掐头去尾啃虫子有医疗和薪资补贴……
没力气也没心气的时候,未予求就会睡觉。
睡觉就梦见正儿八经做人类的时光。
小时候,他总是生病,长大了体质也没改变。
小时候有父母照顾,哄着他喝药,安慰他,让他“别着凉了”“以后会好好的”。
父母辛苦工作,给他买几万一盒但是副作用更小的药。
后来出了事,家里欠了很多债,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进厂,打工让身体变得更差。虚弱的身体干活总是慢别人一大截。工头班长这类人看他不顺眼,也没赶他走,只是钱拿得太少,还债遥遥无期。
进厂前也不是没做过生意,他的身体应付不过来那么多饭局。
人脉方面,他几乎是没朋友。住院和修养遇不见“持久”的朋友。
有的朋友早早不在了,康复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
不过,他有一位忘年交,圈内人称“李总”,比未予求大二十岁。李总去医院看望儿子,他儿子的主治医生和未予求的是同一位。
机缘巧合之下,未予求和李总顺嘴聊了几句,稀里糊涂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俩人聊天不说投机,至少氛围平和融洽。
美妙的氛围终止在两人医院外的一场偶遇。
当时,未予求经人介绍去天上人间应酬,据说有大人物到场,是个好机会。
推杯换盏,三分酒醉泪眼迷蒙的时候,他被下药了。
他没发现也没人提醒他,所以没耽误喝更多的酒。
喝得眼冒金星时,他察觉周围静了片刻。
原来是大人物姗姗来迟。他定睛一看,好似熟人面孔,不过大部分人都两眼一个鼻子,他也没在意,只盘算着如何巴结大佬。
半小时后,胃袋空空的未予求在盥洗台前漱口。
镜子里一张泪水涟涟的脸,透白得能看见细微的青红血管,眼珠也像透光的蜜。他整个人薄得像一道魂。
喝断片与被下药的后续是很老套的情节。
未予求支起半边酸涩的身体。大床另一边的人还是十分眼熟。
这次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总,原来是李总啊……
他望着自己身上残留的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虽然身后没有异物感,但是还是有种天旋地转“吃了屎”的恶心。
(就这样和李总闹掰~喔噢~)
后续的人生,未予求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活。学习了,赚钱了,生病花了大部分,生活花了一部分,剩下的补债——精卫填海似的忙忙碌碌,不动声色地骂骂咧咧,就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