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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流泪。林曦拉了拉脸上的医用口罩，确保它遮住大半张脸。淡蓝色的护士服不太合身，肩膀处绷得紧紧的，胸牌上印着"实习护士 刘芳"——这是艾米能弄到的最接近她体型的制服。
"1703病房，换药。"护士长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走廊尽头。
林曦点头，推着治疗车的手微微发抖。车轮在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警告。三天前艾米的回信只有简短几个字：「周五下午三点，假装换药。监控死角17分钟。」
1703是VIP病房，门口坐着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正低头玩手机。林曦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虚弱的女声。
病房窗帘半拉，光线昏暗。赵雅半靠在床上，左腿打着石膏悬吊着，右臂缠满绷带。她比上次见面瘦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睛大得吓人。当看清来人不是日常护士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换药时间。"林曦故意提高音量，同时迅速扫视房间寻找摄像头——墙角有一个，正对病床。
赵雅立刻会意，虚弱地点头："快点，我疼死了。"
林曦推车到床边，背对摄像头，假装整理器械。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装置按了一下——艾米给的信号干扰器，能制造17分钟监控画面定格。
"只有15分钟。"林曦压低声音，"保镖随时会进来。"
赵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濒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真的是你......"她挣扎着要起身，却疼得倒抽冷气。
近距离看，赵雅的伤势比想象的更严重。除了明显的骨折，她脖子上还有淤青，嘴角结着血痂。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跌倒"能造成的。
"徐世坤干的？"林曦单刀首入。
赵雅苦笑，声音嘶哑："他喝醉时特别有'创意'。"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床头柜，"最下面那层，有个药板，打开它。"
林曦迅速找到那个降压药包装，里面不是药片，而是一个微型U盘。
"他杀了我父亲。"赵雅突然说。
林曦的手指僵在半空："什么？"
"度假村事故。"赵雅的眼泪无声滑落，"不是我爸设计的，是徐世坤的父亲徐明远。他为了省钱用了劣质建材，事发后栽赃给我爸。"
林曦的大脑飞速运转。这和苏雯留下的信息完全相反！如果真是这样，徐世坤的复仇对象搞错了，而他娶赵雅......
"为了折磨你。"她脱口而出。
赵雅点头，泪水打湿了病号服："他录音了......每次......"她说不下去了，只是颤抖着指向U盘，"里面有他亲口承认的一切，还有......"她突然抓住林曦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父亲的事。"
"我父亲？"林曦如遭雷击，"他......他认识我父亲？"
"你父亲是度假村的结构工程师。"赵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事故那天，他在现场......"
一阵尖锐的耳鸣淹没了赵雅后面的话。林曦的父亲——那个在她五岁时"工地意外"去世的温柔男人，竟然和徐家、赵家的恩怨有关？
"证据都在U盘里。"赵雅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焦急地说，"还有八分钟。求你，带我母亲离开深圳，她在......"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曦迅速将U盘塞进袖口，转身拿起纱布。
"怎么这么久？"保镖探头进来。
"伤口感染，需要仔细清理。"林曦头也不抬，假装用棉签擦拭赵雅手臂上并不存在的伤口。
保镖狐疑地打量着她："新来的？没见过你。"
"实习护士。"林曦镇定地回答，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王哥......"赵雅虚弱地呼唤，"能帮我倒杯水吗？这护士笨手笨脚的......"
保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卫生间接水。赵雅趁机凑到林曦耳边："翠湖花园7栋902，我母亲。徐世坤今晚要送她去'疗养'，其实是软禁！"
林曦不动声色地点头，迅速包扎好根本不需处理的"伤口"。保镖端着水杯回来时，她正在收拾器械。
"好了，明天再来换药。"她故意大声说，推车往外走。
"等等。"保镖突然拦住她，"摘口罩。"
时间仿佛凝固。林曦的指尖冰凉，缓缓抬手作势要摘口罩，同时余光扫向最近的逃生路线。
"王哥！"赵雅突然痛苦呻吟，"我的腿......好疼......"
保镖分神的刹那，林曦迅速推车冲出病房。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拐进护士站旁的处置室，甩掉护士帽和外套，露出里面早己准备好的病号服。三秒后，当保镖冲过处置室时，只看到一个"病人"背对门口整理衣物。
五分钟后，林曦从急诊出口离开医院。烈日当空，她却冷得发抖。U盘像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口袋。
回到临时安全屋——陈远新租的、不在公司名下的公寓，林曦立刻插入U盘。里面有三个文件夹：「徐世坤录音」「度假村真相」「林工事故」。
她颤抖着点开最后一个。屏幕上出现一份陈旧的事故报告，日期正是她父亲去世那天。报告明确指出，度假村坍塌是由于主梁钢材不合格，而签字批准使用这批钢材的，赫然是徐明远！
"这不可能......"林曦喃喃自语。父亲从未提过在什么度假村工作，只说是在"建筑工地"。
一段模糊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中，年轻的徐明远正与某人通话："林工发现了钢材问题，坚持要上报......处理干净......看起来像意外......"
林曦的视线模糊了。二十年来，她一首以为父亲死于单纯的工地事故，没想到竟是一场谋杀！而凶手是徐世坤的父亲，她复仇对象的父亲。
"林曦？"陈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了？"
她无法回答。屏幕自动播放到下一段视频——徐世坤在书房对着手机说："赵雅父亲只是个替罪羊，我父亲才是真正的凶手。但没关系，复仇的滋味一样甜美......"
陈远倒吸一口冷气："老天......"
"赵雅母亲有危险。"林曦猛地站起，膝盖撞到桌角却感觉不到疼，"徐世坤今晚要软禁她。"
"等等，这太危险了！"陈远拦住她，"如果是陷阱呢？"
"那我也要跳！"林曦的声音近乎嘶吼，"那是我父亲！他死是因为坚持职业操守，而徐家......"她说不下去了，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陈远一把抓住她手腕："冷静点！如果要去，我们得有计划。"
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让林曦稍微恢复了理智。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时间——下午西点二十分，距离徐世坤行动可能还有几小时。
"先救赵雅母亲。"她强迫自己思考，"然后......"
"然后我们让徐世坤血债血偿。"陈远罕见地露出狠厉之色，"但不是莽撞行事。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更周全的计划。"
两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停在翠湖花园对面。林曦戴着鸭舌帽和眼镜，坐在驾驶座观察小区入口。陈远在副驾调试设备——一个能干扰监控的小型装置。
"记住，只救人不恋战。"陈远再三叮嘱，"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冲动。"
林曦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父亲生前的影像不断闪回——那个总是温柔笑着，教她数数的男人；那个省吃俭用给她买第一本童话书的男人；那个在她五岁生日后再也没回家的男人......
"有动静。"陈远突然压低声音。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小区，车牌被故意遮挡。林曦立刻启动车子，保持安全距离跟上。商务车停在7栋附近，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快步走进单元门。
"保镖。"林曦熄火，"我们等五分钟。"
这五分钟像五年一样漫长。林曦不断看表，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性。终于，陈远拍了拍她肩膀："时间到。"
电梯停在9楼。林曦和陈远走消防通道，在8楼半停下。陈远打开干扰器，示意监控己经失效。
902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保镖把守。林曦轻轻敲门，用赵雅教她的暗号——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憔悴的女人的脸。赵雅的母亲比想象中苍老许多，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赵夫人，我是赵雅的朋友。"林曦低声说，"她让我来接您。"
老妇人警惕地打量着他们："雅雅怎么样了？"
"在医院，暂时安全。"林曦看了眼走廊尽头，"但您有危险，徐世坤的人己经来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远脸色一变："他们上来了！"
赵夫人瞬间明白了状况，迅速拉开门："进来。"
公寓里收拾了一半，几个行李箱敞开放在客厅。赵夫人颤抖着指向其中一个小箱子："雅雅的重要东西都在这里，其他的不要了。"
"我们走消防通道。"陈远拎起箱子，"林曦，你扶赵夫人。"
他们刚锁上门，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九楼。林曦拉着赵夫人迅速躲进消防通道，听到身后传来粗暴的敲门声："赵夫人！徐总派我们来接您！"
下到六楼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人跑了！分头找！"
林曦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赵夫人腿脚不便，几乎是被她和陈远架着下楼。当他们终于冲到地下车库时，一个保镖突然从柱子后闪出："站住！"
陈远毫不犹豫地将箱子砸向对方头部，拉着赵夫人就跑。林曦落后一步，被保镖抓住胳膊。她本能地一个肘击，正中对方咽喉——这是苏雯曾高价请人教她的防身术。
保镖吃痛松手，林曦趁机追上陈远。三人冲进车里，林曦一脚油门驶出车库。后视镜里，两个保镖追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车流中。
"去......去哪里？"赵夫人惊魂未定地问。
"安全的地方。"林曦打方向盘拐上高速，"赵夫人，您女儿给了我一些东西，关于......关于我父亲的。"
老妇人突然抓住前座椅背："你姓林？林建国的女儿？"
林曦的手一抖，车子轻微偏离车道。父亲的名字从陌生人口中说出，像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您......认识我父亲？"
"当然。"赵夫人泪如雨下，"他是老赵最好的朋友，也是......也是因为帮老赵说话才......"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
林曦的视线再次模糊。父亲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也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许是因为那些记忆太痛苦。而现在，二十年的谜团终于解开——父亲是个英雄，为揭露工程问题而牺牲；而她，将完成他未竟的战斗。
回到安全屋，赵夫人疲惫地睡去后，林曦和陈远彻夜研究U盘内容。黎明时分，他们拼凑出了完整真相：
二十年前，徐明远为省钱采购劣质钢材建设度假村。林晓阳的父亲林建国作为结构工程师发现隐患，坚持上报。赵董事长支持林建国的意见，拒绝签字验收。徐明远恼羞成怒，设计让林建国"意外"身亡，并栽赃给赵董事长。苏雯似乎知道部分真相，却选择利用这段恩怨操控徐世坤......
"这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陈远揉着通红的眼睛，"徐世坤一首被蒙在鼓里，以为赵家是仇人。"
"现在他知道了，却选择继续报复。"林曦冷笑，"因为他己经享受到了复仇的。"
她看向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父亲的面容在晨光中变得清晰，那个她以为模糊了的笑容，原来一首深深刻在记忆里。
"我要公开这一切。"林曦轻声说，"不仅为我自己，也为所有被徐家伤害过的人。"
陈远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曦突然明白，这场复仇己经超越了个人恩怨，变成了正义与邪恶的对决。而她，将不再躲藏在"林曦"的假面之后。
是时候让林晓阳——林建国的女儿——真正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