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后来的记忆有些混乱。热腾腾的姜汤,干燥柔软的毛巾,江爸的大嗓门和林妈的碎碎念隔着电话线传来。江屿和林霁挤在江家的卫生间里,用同一块大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镜子上蒙着厚厚的水汽,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只有哗哗的水声和毛巾摩擦头发的簌簌声。
江屿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镜子角落那片模糊的影子——林霁正低着头,后颈白皙的皮肤因为擦头发而微微泛红,一小绺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耳后。江屿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擂鼓一样撞在胸口,闷闷地疼。他烦躁地用力揉搓自己的短发,试图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揉掉。
“走了”林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只有呼吸声的沉默。他没有抬头,只是把擦得半干的毛巾扔到架子上,声音透过水汽传来,有点闷,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带进一股走廊的凉风。
江屿看着关上的门,愣在原地。镜子上的水珠缓慢地滑落,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快速跳动着。他烦躁地低骂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过第一遍,林霁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等着窗台那熟悉的“咚”声。然而,几秒钟过去,窗外只有麻雀的叽喳声。
他睁开眼,窗外空荡荡的。那盆薄荷在晨光里舒展着叶片,压着弹珠,一切如常,唯独少了那个翻窗的身影。
林霁坐起身,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及深究的异样。他走到窗边,推开窗。隔壁江屿的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洗漱完,习惯性地拿起两支牙刷,挤好牙膏,然后才意识到另一支的主人没有出现。他顿了顿,把属于江屿的那支放了回去。
推开房门,连廊里静悄悄的。江家的厨房窗户也关着。林霁走到餐桌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连廊,以及江家紧闭的门窗。
简单热了个吐司,首到林霁快吃完,江屿才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从江家的正门走出来,打着哈欠,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
“早。”江屿的声音有点哑,他抓了抓头发,眼神飘忽地没看林霁。
“早。”林霁应了一声,声音平平。他注意到江屿今天没穿校服,套了件宽松的灰色T恤,领口有点歪。“校服呢?”
“呃…洗了,没干。”江屿含糊地说,目光扫过林霁的早餐,看到只有一份,又飞快地移开,“我…我去买点吃的。”
“还有吐司,在厨房。”林霁说。
“哦…谢了。”江屿应着,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拿,反而有些局促地站在连廊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廊柱上一道旧刻痕——那是他们十二岁时刻的身高线。
林霁放下筷子,拿起书包:“我先走了。”
“等等!”江屿几乎是脱口而出。林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