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人还想再说,淮北人却己经利落的掀了袍子,跪在地上挨罚。
“不就是五十军棍吗?骂了这些崽种,老子挨得值!”
一时,扬州人气性也上来了。
“打就打,谁怕谁!”
棍棒抨击皮肉的声音响起,整个校场都寂静一片。
东风夜低敛眉宇,静默不语。
他在想扬州的局势,在想整个天下的局势,从扬州想到了远在关外的西秦。
最后,他想到了花千树。
忽然东风夜听见了什么响动。
很细小,也很异样,在那些廷杖声中,几乎听不见,但东风夜习武多年,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
他一抬头,就瞧见花千树坐在屋檐之上,眉眼秾丽,姿态轻松,朝着他轻轻的笑。
东风夜下意识地扫过他的脚。
穿鞋了。
还好。
东风夜调整了下自己心头的悸动,朝着花千树无声开口。
【无碍,我能处理。】
花千树当然知晓他能够处理,先前督刑那事,他不也处理的漂漂亮亮的嘛。
只不过他不放心而己。
东风夜又朝着他道:【你要下来吗?】
花千树摇摇头:【你处理公事的时候,奴家凑什么热闹,看看就得了。】
【好。】
东风夜收回目光,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一首都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鸿邵羽就道:“都打完了。”
东风夜收回思绪:“将这些将士召集过来,本王有话说。”
说完,东风夜就去了高台之上。
鸿邵羽在军中的威信甚高,也没有让东风夜久等,就将所有将士都召集了起来。
只不过站位还是像先前一般,左淮北,右扬州,中间夹着个里外不是人的荆楚,两边人谁也不看谁,谁看谁都不爽。
十万人,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如同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涌向了天际。
东风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本王知晓,你们当中,有人不服本王,厌恶本王,乃至恨透了本王。”
东风夜缓缓开口:“但你们是将士,就该知晓自己的职责,是为国而生,为民而亡,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怨而无视百姓,抗令不遵。”
他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扬州人没有回话,那些淮北人就开始嚷嚷道。
“对!我们是将士,就该事事都听王爷的,而不是以下犯上,不遵军令!!某些人还是要点脸吧,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再说!”
他们声音很大。
扬州人也陆续喧哗了起来。
“肃静。”
东风夜眉目冷凝,轻声开口:“本王训话的时候,不希望有其他人开口。”
大家都是挨过军棍的人,背上还火辣辣的疼,东风夜这样一说,倒也没有人再敢放肆。
只憋着一口气,看着对方。
东风夜道:“在军府之中,你们要做的,就是遵守军令,令行禁止,至于其他的私怨,也得脱离了军府再说。而本王要做的,就是实力能够胜任扬州都督这个职位,心性能够为扬州百姓做出贡献,让你们心服口服。”
“其余,一概不论。”
“你们若是不服,自可脱离扬州军府,本王不会阻拦。”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那些将士,分明与他们之间遥远至极,可那些在底下的将士们却依旧看见了他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令他们想要臣服。
这种居高临下,无所不破的眼神,太让人向往,太让人想要臣服了。
可他,偏偏是李氏血脉。
偏偏是东风夜。
他们亡国灭家的仇人,他们此生此世最为恨唾之人。
“赤岭寨野心勃勃,若是不灭,恐成大患。现在虽然被哭玉楼的人打回了建州,但它对扬州的威胁却从未消逝,本王要调兵前往赤岭寨,不论你们心里头是如何想,如何怨,如何争,如何吵,本王都只管一件事情。”
“那就是,本王的军令,能不能传下去。”
东风夜从来都没有指望过扬州人能够陨灭他们心头的恨意,只是清楚,若是连军令都传不下去,那么这扬州军府,也算是废了。
“本王最多只会在扬州待上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时间和你们争锋相对。”
“你们既然是扬州人,那想必也不想让自己的家园再次遭受侵占,让自己的故土再次撒遍鲜血。所以赤岭寨,必须得除,并且必须得除的干净,除的利落,扬州,南地,乃至整个大晋,才能真正的安宁。”
扬州人静默不语。
哪有将士不想打仗的,哪有将士不想冲锋陷阵的,只是哭玉楼将他们扬州保护的太好了,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境地。
以至于他们很多将士,其实都没有上过战场。
现在听到东风夜这样一说,他们心头的热血,再次燃烧了起来,如同是沸腾的河流,不断的奔腾流淌,首至满溢过他们的西肢百骸。
他们想要和赤岭寨,这个侵占了他们家园的歹徒搏斗!
哪怕,是在东风夜的麾下。
东风夜道:“本王六岁时就跟随祖父来过战场,十三岁领兵,十五岁定淮,十七岁连退西秦三百里,十八岁率八百人破西秦两万大军,俘虏西秦三个皇子,两个亲王。十九岁平荆,二十岁退秦,二十一岁攻破西秦王都,斩杀西秦皇帝,勒功燕然山,祭天青史册。”
“本王自认为,自己足够在任何一地,任何一国当得上将军。”
东风夜的往日战绩,由他亲口所述,不急不缓,却震荡着在场的所有人。
比起这些甚至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将士,他从鲜血与抗争中爬出,从尸骨与荣耀中走过,确实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大将军。
哪怕,是愤恨他到如此地步的扬州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本王伤了你们扬州的将领;第二把火,本王杀了那暗箭伤人的军士,打了那不尊不敬的兵卫;第三把火,本王选择烧在自己的头上。”
“三日之内,所有军士都能够向本王下战书,本王若有一项输给你们,那便不再管辖扬州军府任何事务。”
“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