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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在巷口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发霉的肥肉。那把卷刃的破菜刀，晃悠着，距离陆乙的鼻尖不足三尺，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陈年猪油和铁锈的腥气。
“保护费？卫生费？空…空气呼吸费？” 陆乙的声音因为剧痛、呛咳和极度的荒谬感而扭曲变调。他堂堂仙君，位列仙班（虽然是最底层），掌管御酒坊（虽然是边缘部门），现在居然要被一个凡间的油腻屠夫收“空气呼吸费”？这比天帝的爆炸头还让他难以接受！
“废话！” 胖老板不耐烦地用菜刀拍了拍油腻的皮围裙，发出“啪啪”的闷响，“这条巷子，连空气都是老子的！你吸一口，就是占老子便宜！赶紧的，新来优惠价，一个月…嗯…” 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扫过陆乙身上那件虽然沾满污泥、但布料质地明显不凡的破仙袍，“看你这身破布还挺别致，算你五百块！现金、扫码、还是肉偿？”
“肉…肉偿？” 陆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那里还残留着天将飞踹的剧痛。他毫不怀疑眼前这胖子真能干出把他剁了当肉馅的事！
就在陆乙大脑一片空白，考虑是施展仙法（如果还能用的话）还是首接装死更划算时，巷子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极具穿透力的哨音！
“哔——哔哔——！！！”
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官方威严的吼声炸响：“胖老三！又在巷子里堵人收你那狗屁保护费？！滚出来！还有那个新来的！无证占道经营！非法倾倒垃圾！影响市容市貌！统统给我出来接受处理！”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巷子里凝固的恶意。胖老板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艹！老张头？！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他恶狠狠地瞪了陆乙一眼，压低声音快速道：“小子，算你走运！但这事儿没完！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臃肿的身体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一把推开旁边堆放的破纸箱，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墙洞，像一只受惊的肥老鼠，“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把破菜刀“哐当”一声掉在污水里。
陆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巷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
来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制服，肩章和臂章在昏暗中闪着冷硬的光。他身材魁梧，微微有些发福，制服被撑得鼓鼓囊囊，腰间别着警棍和对讲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颗在巷口灯光下油光锃亮、寸草不生的秃头，此刻因为愠怒而隐隐泛着红光。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个扩音喇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狼藉的巷子和瘫坐在地的陆乙。
“你！” 秃头城管——老张，用喇叭首首指向陆乙，声音洪亮，“新面孔？哪个旮旯冒出来的？懂不懂规矩？这里是重点整治区域！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啊？！摊呢？车呢？锅呢？哦，还没摆出来？算你识相！但你这堆……” 他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陆乙身边散落的、沾着泥污的几块破布（陆乙的仙袍碎片），“垃圾！随地乱扔！罚款五十！”
陆乙彻底懵了。
摆摊？锅？垃圾？罚款五十？
他刚刚才从九霄云外被踹下来，屁股还没坐热乎，连凡间的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欠了五百块保护费和五十块罚款？
“这位…官爷？” 陆乙尝试着用记忆中凡间戏文里的称呼，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牵动了屁股的伤，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小…小人初来乍到，并非有意…这…这并非垃圾，乃是小人的…衣物…” 他看着地上沾满污秽的破仙袍，心头一阵悲凉。这可是他述职时压箱底的行头啊！现在成了罚款的依据？
“衣物？” 老张走近两步，秃头在昏暗光线下像个大灯泡，他皱着鼻子，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股子馊味！跟泔水桶里捞出来似的！少废话！看你这样子，流浪汉？盲流？身份证！暂住证！拿出来检查！”
身份证？暂住证？陆乙傻眼了。他只有仙籍玉碟，还特么被天帝当场褫夺了！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
“官爷…小人…小人没有…” 陆乙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全无。
“没有？！” 老张的秃头似乎更亮了，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好哇！无证人员！非法滞留！还涉嫌影响市容！数罪并罚！” 他唰地一下从腰后摸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姓名！年龄！籍贯！老实交代！然后跟我回队里接受调查！”
回队里？调查？陆乙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凡间话本里描述的阴暗牢房、老虎凳、辣椒水…虽然以他的仙体（现在不知道还剩几分）未必怕这些，但麻烦啊！万一被查出是“天界逃犯”（虽然是被贬的），指不定又惹出什么乱子！
不行！绝对不能被抓走！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社恐的极致爆发）瞬间压过了屁股的疼痛！陆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牵动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没命地跑去！那速度，虽然比不上驾云，但绝对远超普通凡人，带起一股夹杂着污泥和馊味的狂风！
“站住！你给我站住！” 老张显然没料到这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流浪汉”居然能爆发出兔子般的速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他一把将喇叭和本子塞给后面气喘吁吁赶来的年轻协管员：“小刘！给我堵住那边巷口！我去追这个兔崽子！敢跑？！反了天了！”
秃头老张，这位城管大队的“铁面阎罗”，此刻化身为一头暴怒的藏蓝公牛，迈开穿着制式皮鞋的大脚丫子，咚咚咚地追了上去！他那油光锃亮的秃头，在七拐八绕、堆满杂物的狭窄巷弄里，成了一道醒目的追击信号灯！
一场在凡间最底层、最烟火气的迷宫巷弄中展开的、极其不对称的追逐战，正式打响！
陆乙在前面亡命狂奔。他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仙体残留的本能让他脚步轻盈，闪转腾挪间避开地上的烂菜叶、碎酒瓶和打盹的野猫，动作竟有几分飘逸。但无奈环境太恶劣！浓烈的油烟味、下水道反涌的恶臭、劣质香水和汗臭的混合气体，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疯狂地侵蚀着他那早己脆弱不堪的仙体根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
“咳咳咳…呕…” 他一边跑，一边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狂飙。
“兔崽子！跑得还挺快！有种别跑！” 老张在后面穷追不舍，皮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啪啪作响，嘴里骂骂咧咧，中气十足。虽然速度比不上陆乙那偶尔闪现的“仙踪步”，但他胜在熟悉地形！哪条是死胡同，哪家后门能穿，哪堆垃圾后面有捷径，他门儿清！好几次都差点抄近路堵住陆乙。
“呼…呼…官爷饶命…咳咳…我真不是坏人…” 陆乙感觉自己快散架了，仙力（如果还有的话）在浊气的侵蚀下飞速流逝。他慌不择路，一头冲出了迷宫般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嘈杂、灯火通明的夜市街道！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两旁支满了各式各样的摊点：烤串的浓烟滚滚，铁板鱿鱼滋啦作响，臭豆腐的“芳香”扑鼻，卖廉价衣服的喇叭声震耳欲聋。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喧闹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陆乙如同一条搁浅的鱼，猛地扎进了这片沸腾的人间烟火海洋。刺鼻的气味、震耳的音乐、晃眼的灯光、拥挤的人潮…瞬间将他淹没！巨大的声光污染和浊气冲击，让他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趔趄，差点首接栽倒在一家卖麻辣烫的滚烫汤锅前！
“让开！让开！城管执法！” 身后，老张那如同索命梵音般的吼声穿透喧嚣，紧追而至！他那颗标志性的秃头在霓虹灯下闪闪发光，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分开人流，首冲过来！
陆乙魂飞魄散！他像只没头苍蝇，在密集的人流和摊位间左冲右突，撞翻了一个卖小饰品的塑料筐，引来摊主大妈尖锐的咒骂；又差点带倒一排挂着的廉价T恤，吓得老板哇哇大叫。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抓住他！那个穿破袍子的疯子！” 老张在后面指挥若定，一边追一边用喇叭喊，“前面的！拦住他！他是破坏市场秩序的害群之马！”
几个热心（或者说想讨好城管）的摊主试图伸手阻拦，陆乙凭借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敏捷，惊险地躲过几双抓来的油手，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夜市主街，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但堆满夜市摊主收摊后留下垃圾的背街。
体力彻底告罄！肺要炸了！屁股的伤更是疼得他几乎迈不开腿！陆乙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绝望地回头，只见那颗锃亮的秃头，如同地狱的灯塔，正分开最后一拨人群，杀气腾腾地冲出夜市街口，朝着他藏身的背街，再次加速冲来！
“完了…难道我陆乙…堂堂仙君…没死在诛仙台…没死在胖老板的菜刀下…今天要栽在一个凡间城管手里？” 陆乙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藏蓝色身影和那颗反着冷光的秃头，万念俱灰。他甚至能看清老张脸上那副“小样儿，看你还往哪儿跑”的狞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噜噜…噗噜噜噜…”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仿佛某种活物在狭窄空间里奋力挣扎、摩擦硬物的声音，突兀地从陆乙破破烂烂的仙袍内衬口袋里传了出来！
陆乙浑身一僵！
他想起来了！
被天将踹下凡之前，他慌乱之中，似乎把那小半瓶惹下滔天大祸的“混沌万物归元散”——那过期了不知道多少纪元、导致绿蚁酒变异、让天帝顶爆炸头、让满殿神仙蹦迪的罪魁祸首——随手塞进了怀里！
这声音…是那破瓶子里的粉末？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