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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凶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死寂重新笼罩了槐花巷，只剩下沈知意急促的心跳声和劫后余生的喘息。
楚清澜缓缓转过身。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面容。依旧是那英气逼人的轮廓，琥珀色的眼眸深邃依旧，但看向沈知意时，那眸中的冰冷锋芒似乎收敛了一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目了然？仿佛在说：果然是你。
“可有受伤？”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些清越，少了方才的杀伐之气，但依旧带着一种疏离感。
沈知意这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再次救她于危难的女子，心潮澎湃，感激、庆幸、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语塞。她慌忙松开一首攥着对方衣角的手，那衣角己经被她攥得有些发皱。
“没…没有受伤。”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仍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感激，“多…多谢楚姑娘！又…又是你救了我……”她看着楚清澜，澄澈的眼眸里盈满了水光，是惊吓后的泪水，更是真挚的感激。
楚清澜的目光在她有些凌乱的发髻和苍白的脸颊上扫过，微微颔首：“举手之劳。夜深了，此处不宜久留。”她言简意赅，目光投向巷口的方向，“家在何处？我送你一程。”
“不…不敢劳烦姑娘！”沈知意连忙摆手，意识到对方竟然记得灯会上的匆匆一面（她称呼自己“楚姑娘”时，对方并未否认身份），心头又是一跳，“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过了这条巷子，拐过街角就是……”
楚清澜没有说话，只是抬步朝着巷口走去。那姿态并非询问，而是决定。绯红的身影在昏暗中如同一盏移动的、温暖而安全的灯。
沈知意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巷子里。方才的恐惧在楚清澜沉默而强大的气场下，渐渐被驱散。沈知意落后半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楚清澜的背影上。那束起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劲壮的线条勾勒出肩背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轮廓。
“楚姑娘……”沈知意鼓起勇气，轻声开口，“方才……多谢你让我闭眼。”她想起那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惨叫声，若非楚清澜提醒，那景象恐怕会成为她长久的噩梦。
楚清澜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污秽之事，不看也罢。”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沈知意心头微震。这位楚姑娘，不仅身手高绝，心思竟也如此……体贴？或者说，是经历过太多，早己习以为常？她不敢深想。
很快，两人走出了槐花巷。清冷的月光和远处依稀的灯火重新照亮了前路。街角处，沈家药铺“济世堂”的招牌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到了。”楚清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知意。
“多谢楚姑娘！”沈知意再次深深福了一礼，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近距离看，那眼眸在月光下仿佛蕴藏着星河，锐利依旧，却又似乎比灯会那晚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楚清澜的声音依旧清冷，“夜路难行，以后多加小心。”她说完，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沈知意下意识地唤住她，待对方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却又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有许多话想问，却又觉得唐突。最终，她只是从怀中快速取出一个小小的、用干净素帕包着的油纸包，双手递了过去，脸颊微红，“这…这是我家铺子里配的‘宁神散’，随身带着，若是……若是夜间难眠，可含服少许，或许能安神定惊。权当……权当谢礼，请姑娘务必收下！”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楚清澜。这“宁神散”是她自己闲暇时调配的，药效温和，本是自用。方才在巷中，她敏锐地捕捉到楚清澜眉宇间一闪而逝的、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以及那琥珀色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暗影，联想到灯会上她似乎也对那清冷的琉璃灯光芒有所触动……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楚清澜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油纸包上，又缓缓移到沈知意因紧张而微微泛红、却异常真诚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知意。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街角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檐角风铃的细微声响。
片刻的沉默，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楚清澜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带着薄茧，触碰到沈知意微凉的指尖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多谢。”她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将那油纸包收进了袖中。
“姑娘……保重。”沈知意轻声道。
楚清澜没有再说话，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明。随即，绯红的身影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月色笼罩的长街，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如同她来时一般，突兀又干脆。
沈知意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街角，许久没有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微凉而有力的触感，鼻尖萦绕着那清冽的霜雪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方才的打斗）和药草的清香（来自她自己的斗篷和那包宁神散）。
一次是琉璃灯下的惊艳援手。
一次是暗巷中的雷霆相救。
两次相遇，皆在危难之际。那抹绯红的身影，带着清冽的气息和令人心安的力量，一次又一次闯入她的生命，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低头，看着自己方才被楚清澜触碰到的手指，又摸了摸袖中——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她攥皱的衣料触感。
心，在寂静的深夜里，怦然跳动，为那抹绯红，为那份强大而沉默的守护，也为那深藏于琥珀色眼眸之下、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暗影。
“楚清澜……”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镇北将军府，将门虎女……原来，她叫楚清澜。
今夜惊魂，却因这抹红袖，而有了别样的温度。一枚名为“牵挂”的种子，悄然落在了沈知意的心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