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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室的落地窗将晨光滤成惨白色。苏砚的右手悬在抓握器上方，护具金属支架反射着冷光。三米外，少年踮脚去够顶层书架的书，足尖绷成一道利落的弧线。那姿态让苏砚的呼吸骤停——阮青生前练习芭蕾五位脚时，脚背弓起的角度与此刻分毫不差。
"《肖邦夜曲解析》？"少年抽书的动作突然滞住，转头时脖颈拉出脆弱的线条，"您...您需要这本？"
苏砚的左手猛地攥紧轮椅扶手。少年胸口病号服敞着两颗纽扣，蜈蚣状的手术疤从锁骨蜿蜒至心口，像拍卖场上被鲜血染红的乐谱扉页。更刺目的是他后腰——衣摆掀起处，一道新鲜疤痕正渗出淡黄组织液。
"疤痕是心脏移植并发症。"顾屿的声音切进两人之间，白大褂下摆挡住苏砚视线，"许哲，该换药了。"
许哲受惊般缩回手。书本坠落时飘出一张X光片，打着旋落在苏砚膝头。胶片上灰白的脊柱影像里，第十二节胸椎向左侧弯出锐利折角。
"抱歉！"许哲弯腰去捡，后腰疤痕完全暴露。那蜈蚣状的缝合线竟在尾端打了个回旋钩——与阮青舞伤缝合报告里的特殊针法一模一样！
顾屿先一步踩住光片："复健师！带许哲去处理伤口。"他俯身时，袖口扫过苏砚右手护具，消毒水味混着雪松须后水的气息灌入鼻腔。这味道昨夜还弥漫在阮青的舞衣储藏间。
轮椅被强硬调转方向。苏砚在颠簸中回头，看见复健师林微正用手机偷拍许哲离去的背影。镜头聚焦在那双踮起的脚——苍白的脚背上，淡青色血管分布竟与阮青的足部特写照片完全吻合。
"看路。"顾屿扳正他下巴。轮椅经过落地镜时，苏砚瞥见自己后背病号服滑落半寸，那颗朱砂痣在镜中泛着血滴似的光。而镜面倒影里，顾屿的视线正烙在他颈后，指尖无意识着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曾别着阮青的芭蕾舞团徽章。
物理治疗区的超声波仪器嗡嗡作响。苏砚的右手被固定在治疗台上，凝胶的冰凉感渗进护具缝隙。顾屿调整探头角度时，林微突然拿着文件夹冲进来："顾医生！许哲的脊柱片子..."
文件夹摊在治疗台。两张X光片并置：上方的影像里，许哲的第十二胸椎侧弯28度；下方的旧片泛着霉黄，阮青的名字印在角落，椎骨弯曲角度赫然是30度！
"误差≤2度。"林微的指甲掐进报告纸，"太巧了..."
顾屿的探头突然下压。高频声波刺进腕骨旧伤，苏砚痛得痉挛起来。泪眼模糊中，他看见顾屿用镊子夹起光片，阮青那份的诊断医师签名栏在强光下闪烁——**陈振华教授**，顾屿的博士生导师。
"陈老三年前就退休了。"顾屿将光片收进文件夹，"你看错了。"
"可这签名墨迹..."林微还想争辩，却被治疗仪警报打断。超声波屏幕上的神经束图像突然扭曲，竟浮现出芭蕾舞鞋的轮廓！苏砚的右手不受控地抽搐，在凝胶上划出三道抓痕——正是肖邦《革命练习曲》的前三个音符指法。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许哲扶着门框喘息，心电监护手环疯狂闪烁。少年首勾勾盯着苏砚抽搐的右手，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
"他在弹琴..."许哲的瞳孔涣散，"我听见...砚..."
顾屿的镇静剂针头扎进少年脖颈。许哲软倒时，后腰纱布被蹭开，蜈蚣疤痕的尾钩完全暴露——那回旋的针脚走向，分明是"阮"字篆书的首笔！
轮椅被粗暴推出治疗室。苏砚在电梯门闭合前一瞬回头，看见林微蹲在许哲身边，手机镜头对准少年后腰的疤痕。闪光灯亮起的刹那，许哲的监护手环屏幕掠过一行小字：
**当前心率波形匹配：阮青《天鹅之死》谢幕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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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百叶窗漏进条纹状的光。苏砚拆开染血的护具，腕骨缝合线被超声波灼出焦痕。他展开偷藏的X光片，就着日光调整角度——阮青那份的签名栏背面，竟透出顾屿笔迹的压痕："同意按方案矫正"。
门悄无声息滑开。顾屿端着药盘走近："手伸出来。"
"陈教授签名的同一天..."苏砚亮出光片，"在瑞士参加医学峰会。"他指尖划过签名处，碳素墨水在强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这是新型防伪墨，三年前还没上市。"
消毒棉球按上伤口。顾屿的镊子精准夹起断裂的缝合线："导师授权我代签。"他忽然翻转苏砚手腕，露出腕内侧的旧疤，"就像当年替阿阮缝合跟腱。"
冰凉的金属探进皮肉。苏砚在剧痛中看见药盘里的组织剪——与剪开舞衣后背的那把同款。而此刻顾屿缝合的动作，与阮青日记里描述的"阿屿缝足尖伤口"完全一致：每缝三针就打外科结，线尾留两毫米。
"许哲的脊柱..."苏砚喘息着，"你故意做成和阮青一样？"
剪刀咔嚓绞断线头。顾屿将染血的缝合针丢进托盘："是那颗心脏的选择。"他忽然掀开苏砚病号服后襟，指腹碾过那颗朱砂痣，"就像它选择记住你。"
电子钟跳至整点。许哲的病房突然爆出《天鹅湖》旋律——是监护仪的心率报警被设置成主题曲！顾屿的白大褂口袋里传出同步震动，他摸出的手机屏幕亮着提示：
**样本92号：行为模仿完成度97%**
苏砚扑向窗前。楼下花园里，许哲正被护士推着晒太阳。少年突然挣脱毛毯，单脚支地旋出颤抖的圆弧。后腰纱布在旋转中散开，蜈蚣疤痕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那针脚走向此刻清晰可辨：尾钩处多了一道十字缝合，正是阮青腰椎钢钉的位置！
林微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她举着手机冲向院长办公室，屏幕上是许哲旋舞的连拍照。最后一张特写里，少年后腰疤痕被放大到极致：十字缝合中心，竟有半枚带血指纹——与顾屿手术手套的纹路完全匹配。
寒风撞上玻璃窗。苏砚在倒影里看见顾屿逼近的身影，白大褂下摆擦过他的后腰。那颗朱砂痣在冷风里充血泛红，像极了昨夜更衣镜中，阮青舞衣后背缀着的红宝石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