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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芒像液态黄金，流淌在拍卖厅的鎏金穹顶上。空气里浮动着香槟气泡与昂贵香水的甜腻气息，男士们的定制西装与女士们的珠光交相辉映。苏砚坐在第三排，右臂的石膏被黑色西装袖管勉强遮盖，左手在膝上紧握成拳。他像一尊被强行摆上展台的残破雕塑，与这衣香鬓影的盛宴格格不入。
"接下来是第37号拍品——"拍卖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肖邦国际钢琴大赛金奖得主苏砚先生的手稿《月光奏鸣曲》，起拍价八十万！"
聚光灯骤然打向苏砚。刺目的白光让他本能地眯起眼，腕骨断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幻痛。观众席响起克制的惊叹，无数道目光像探针般扎在他身上。他看见前排贵妇举起的镶金望远镜，后排记者无声滑动的手机镜头，还有左侧——
顾屿优雅地交叠双腿，右手举牌："一百万。"
数字在液晶屏跳动的瞬间，苏砚感觉腰间一凉。顾屿的左手不知何时己从座椅扶手滑下，隔着薄薄的衬衫，精准地掐住他左侧腰窝！拇指带着外科医生的精准力道，重重碾过那处敏感的凹陷。
"抖得真漂亮，"顾屿侧过头，气息拂过苏砚耳廓，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比《鬼火》的快板颤音还美。"
羞辱感像沸油浇进血管。苏砚猛地绷紧身体，却被腰间那只手更狠地按回椅背。那只手开始缓慢地揉捻，像在调试一件乐器的音准，指腹的薄茧刮擦着皮肤。胃部突然痉挛，一股铁锈味的液体涌上喉头。
"一百五十万！"后排有人举牌。
顾屿轻笑，再次举牌："两百万。"同时拇指更深地陷进腰窝，几乎要戳穿皮肉。苏砚的呼吸变得破碎，冷汗浸透后背衬衫。他试图用左手推开那只施虐的手，却被顾屿反手扣住手腕按在扶手上。
"两百三十万！"斜前方的珠宝商喊道。
"三百万。"顾屿的声音平稳如常，举牌的手甚至没抖一下。但桌下的左手突然张开五指，整个掌心紧贴苏砚痉挛的腰腹，像烙铁般滚烫。
噗——
一口温热的液体冲破牙关，溅在苏砚膝头的乐谱扉页上。猩红的血珠在泛黄的谱纸上晕开，迅速吞噬了第一行音符。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惊呼，闪光灯骤然炸亮！
"抱歉..."苏砚用左手捂住嘴，更多鲜血从指缝渗出，滴在白色西裤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顾屿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却在众目睽睽下将其塞回口袋。他抽走苏砚染血的乐谱，起身向拍卖师示意："拍品污损，成交后我会让助理送份干净的。"三百万的槌声落下，像敲在苏砚的脊椎上。
离席时苏砚踉跄了一下，顾屿适时扶住他手肘，动作体贴得像最完美的监护人。经过公证处半开的门缝时，苏砚余光瞥见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黑色标题刺痛了他的眼：
**器官捐献公证**
**捐赠者：阮青**
**心脏受捐者：许哲，18岁**
**手术日期：2022.10.17**
日期像冰锥扎进太阳穴——那是他获得肖邦金奖的日子。聚光灯下的荣耀与手术台下的死亡，在这一刻荒诞地重叠。顾屿的手指突然用力，几乎捏碎他肘关节："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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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宴会厅的喧嚣。苏砚扑向洗手台，又一口鲜血混着胃液冲进镀金盥洗盆。镜子里的人脸色灰败如尸体，唇边蜿蜒的血痕刺目惊心。
"胃溃疡？"顾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靠在大理石台边，慢悠悠展开那块雪白手帕，"我看是心病。"
染血的手帕突然贴上苏砚的嘴角。丝绸摩擦着破裂的黏膜，酒精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顾屿擦拭的动作堪称温柔，眼神却像在解剖一具标本。
"因为阿阮的心脏在别人胸腔里跳动？"他俯身，镜片后的眼睛捕捉苏砚瞳孔的震颤，"还是因为..."手帕滑到苏砚剧烈起伏的胸口，重重按在心脏位置，"这里知道，你永远取代不了她？"
苏砚猛地挥开他的手！手帕飘落在地，猩红的花朵在白色丝绸上怒放。
"你究竟想干什么？"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更衣室回荡，"毁了我的手，把我变成阮青的替代品，现在连她最后的心脏都要监控？那个叫许哲的孩子——"
"与你无关。"顾屿捡起手帕，仔细叠好放回口袋。他忽然扣住苏砚后颈，逼迫他看向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你只需要记住，"指尖陷入颈侧动脉，感受着皮肤下狂乱的搏动，"从你的手神经断裂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
更衣室的门被敲响，助理的声音传来："顾医生，公证处需要您补签字。"
顾屿松开手，最后瞥了一眼镜中苏砚嘴角未干的血迹："把乐谱收好。那上面的血..."他拉开门，意味深长的尾音消散在走廊，"会有人想要的。"
门轻轻合拢。
苏砚踉跄着扑向公文包，抽出那份染血的乐谱。鲜血己渗透纸背，在《月光》第一乐章最难的琶音段落凝结成暗红的痂。他颤抖着抚过血迹，指尖突然触到纸张边缘的异样感——
被血浸透的装订线处，隐约透出极淡的钢印痕迹。就着顶灯光线调整角度，几个被血迹半掩的印刷体小字浮现出来：
**公证员：楚月**
**执业编号：PSY-10927**
记忆闪回复健室窗外，《天鹅湖》海报下的纪念专场预告。在"纪念芭蕾舞者阮青"的标题下方，同样印着这个名字：特邀心理顾问——楚月博士。
胃部又是一阵绞痛。苏砚蜷缩在波斯地毯上，染血的乐谱紧贴心口。更衣室镶金边的落地镜映出他蜷缩的身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困鸟。而镜框边缘，顾屿遗忘在丝绒椅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新信息：
**基金会通知：受捐者许哲本月心理评估完成，移情指数92%。楚月博士备注：建议加强刺激源接触。**
窗外，城市灯火如血管般延伸。某间病房里，一颗移植的心脏在少年单薄的胸腔中跳动，记录着阮青最后的体温，也记录着今夜拍卖场上，另一个祭品的鲜血与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