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影探案录

第二十一章 不是每个贪墨的人都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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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棠影探案录
作者:
茶落清欢
本章字数:
5568
更新时间:
2025-07-06

城西的布庄藏在两排老槐树中间,朱漆门板上的铜环被日晒雨淋得发乌。

苏明棠刚要推门,就被裴砚辞拉住手腕——门轴处积着半指厚的灰,显然多日无人进出,偏门的铜锁却亮得晃眼,像是昨夜刚被人开过。

“从后巷走。”裴砚辞的木剑轻轻拨开侧墙的藤蔓,露出道半人高的窄门。

苏明棠弯腰钻进去时,鼻尖蹭到片沾着晨露的爬山虎叶,带着潮湿的泥土气。

后院堆着半人高的布料,靛蓝的粗布与绛红的缎面摞在一起,最顶上却压着块青石板,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水泥——正是林疏月说的新砌地窖。

“账册上的云锦该有二十匹,这里却只堆着五匹。”苏明棠指尖划过匹暗纹锦缎,“周平把剩下的料子当了银锭,藏进地窖了。”

话音未落,就见裴砚辞己将青石板掀开半尺,底下透出股淡淡的樟木味。

地窖里果然摆着三口木箱,最上面的箱盖虚掩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反射着从石板缝隙漏进的天光。

苏明棠正要下去,却被裴砚辞拽住后领:“踩稳了,上个月下雨,这地窖积过三尺深的水。”他率先跳下去,玄色衣袍扫过潮湿的地面,带起串水珠。

苏明棠踩着他搭来的手往下跳时,软剑突然撞上什么硬物。她弯腰一摸,竟是片染着墨痕的碎纸,上面还留着半个“周”字。

“是账册的边角。”她将碎纸塞进袖中,“周平在这里核对过假账。”

三人合力将三口木箱搬上来时,林疏月正趴在墙头数瓦片,卫叔的长刀斜斜倚在墙根,刀鞘上的铜饰被阳光照得发亮。

“沈师父让我带了封条。”她从怀里掏出卷朱砂纸,算珠在腰间的布包里叮咚作响,“她说若真是周平贪墨,就把银锭封进镇抚司的库房,等舅舅从北境回来发落。”

苏明棠刚要贴上封条,却见最底下的木箱里藏着件怪事——除了银锭,还有件半旧的月白襦裙,领口绣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花。

“这料子是去年苏州织造局特供的,周平一个管事,哪来的钱买?”她指尖抚过针脚,突然顿住,“这绣法……是我母亲当年教给府里绣娘的双叠绣。”

裴砚辞突然从箱底抽出张字条,墨迹己被潮气浸得发晕:“周平在字条上说,这裙子是‘故人所赠’。”

他将字条递给苏明棠时,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腕间,想起沈青梧说的旧伤,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些。

正说着,就见卫叔提着个捆着麻绳的老者从布庄前门进来,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正是告老还乡的周平。

他看见木箱上的银锭,突然腿一软跪坐在地,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件月白襦裙,喉结滚了滚:“那是……那是夫人当年赏我的。”

“我母亲?”苏明棠的软剑“当啷”落在布料堆上,“她为何要赏你裙子?”

周平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断断续续说出了来龙去脉——去年冬月,他儿子在北境当兵,冻伤了腿,军医说要天山雪莲才能治。

他急得连夜撬开库房偷了三箱炭火,想换点银钱,却被苏夫人撞破。没成想苏夫人不仅没罚他,还送了件新做的襦裙,说“拿去当了,够买雪莲了”。

“后来我儿子的腿好了,可我总觉得欠着夫人的情。”

周平抹了把脸,“上个月听说北境粮草不够,士兵们嚼着冻硬的麦饼打仗,我就……就把贪墨的银锭攒着,想托人送去边关。那些云锦是我托布庄老板帮忙卖的,还没来得及换成粮草……”

苏明棠捏着那张墨迹晕染的字条,突然想起母亲,曾坐在窗前绣件玉兰花襦裙,说“周管事的儿子在北境苦寒之地,该添件暖和衣裳”。

她鼻尖一酸,转身时撞进个带着槐花香的怀抱——裴砚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木剑早己收进鞘中,掌心覆在她发顶,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不是每个贪墨的人都坏透了。”他低声道,“你母亲当年放他一马,原是早看透了他的难处。”

沈青梧赶到时,正看见苏明棠把封条收进袖中,周平正抱着那箱银锭往马车上搬,卫叔在旁边清点云锦的匹数。

“陈昱川刚从军营来消息,说北境的粮草缺口补上了。”她将剑鞘往肩头一扛,月白劲装的袖口沾着些槐花瓣,“看来不用等你舅舅回来了。”

林疏月抱着算盘跑过来,算珠噼里啪啦响:“我算过了,银锭加上云锦的钱,正好够买三千石粮草!周管事还多攒了五十两,说是给伤兵买药材的。”

她突然捂住嘴,耳尖泛红,“卫叔说,沈师父刚才在布庄门口,偷偷摘了朵槐花别在剑穗上。”

沈青梧低头看了眼剑穗,那颗磨花的珍珠旁果然别着朵雪白的槐花,被风一吹,落了片花瓣在苏明棠的账册上。

“账算完了?”她用剑鞘轻敲苏明棠的账本,“算完了就跟我回府,教你母亲当年练的收剑式。”

回去的路上,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苏明棠趴在车窗上看街景,见裴砚辞正骑马跟在车后,玄色劲装的肩头落着片槐花瓣。

她突然想起地窖里的月白襦裙,转头问沈青梧:“师父,我母亲当年是不是常去布庄?”

沈青梧正在擦拭剑身,闻言动作一顿:“你母亲年轻时,总爱穿着自己绣的裙子去城西的绣楼。”

她将剑收回鞘中,剑穗上的槐花轻轻晃动,“那家绣楼的老板娘,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可惜……”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在街角停下,前面堵着辆装着绣架的马车,车帘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挂着的几十幅绣品,针脚细密,却都绣着半开的玉兰花。

“是锦绣坊的车。”林疏月扒着车窗往外看,“听说他们家新来了位绣娘,绣的玉兰花能引来蝴蝶呢。”

苏明棠的指尖突然攥紧了账册,那本记录着周平贪墨案的纸页间,还夹着片从地窖带出来的爬山虎叶。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绣绷,上面也绣着朵未开的玉兰,针脚与车帘上的绣品如出一辙。

裴砚辞的马蹄声在车外停下,他似乎在和锦绣坊的车夫说着什么,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带着些模糊的笑意。

沈青梧突然将剑穗上的槐花摘下来,塞进苏明棠手里:“有些事,该弄明白了。”

槐花的香气混着马车外飘来的丝线味,在车厢里漫开。

苏明棠捏着那朵雪白的花,突然想起周平说的“故人”,想起母亲未完成的绣品,想起街角那辆装满玉兰绣品的马车——或许北境的粮草案解决了,但有些藏在针脚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马车重新启动时,林疏月的算珠又响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在算银钱,而是数着车窗外掠过的绣楼幌子。

“前面那条街,竟有三家绣楼呢。”她的声音带着好奇,“卫叔说,最里面那家的阁楼,总在深夜亮着灯。”

苏明棠抬头时,正看见裴砚辞勒住马缰回头望,阳光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映出腰间玉佩的轮廓——那玉佩的纹样,竟和车帘上的玉兰花绣品有几分相似。

她将槐花夹进账册,指尖划过那片爬山虎叶,突然觉得这平淡的午后,藏着比北境粮草案更绵长的线索,像绣娘手中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一头连着母亲的旧事,一头系着街角那盏亮到深夜的灯。

沈青梧望着窗外掠过的槐树,剑穗上的珍珠在晃动的光影里明明灭灭。

她知道,苏明棠总有一天会问起那家绣楼,问起她母亲当年未说完的话,就像此刻马车碾过的石板路,看似平坦,底下却藏着无数交错的暗渠,只等某个合适的时机,将所有故事都引向该去的地方。

而眼下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风雨前的槐花香,清甜,却也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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