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营地被一层如纱般的晨雾轻柔地包裹着,每一丝雾气都像是大自然精心编织的薄毯,给营地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色彩。顾昭神色冷峻如霜,那股寒意仿佛能穿透晨雾,将李大山一路押到营地最边上那辆破旧的牛车后。牛车上还堆着半袋发霉的麦麸,在晨雾的笼罩下泛着青灰色的暗光,仿佛岁月的沧桑都凝聚在这袋麦麸之上,散发出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谷物霉变和时间沉淀的味道,令人隐隐作呕。
“说。”顾昭眼神如电,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李大山的每一个心思。手中的刀尖精准地挑起李大山的下巴,刀锋微微用力,迫使他的脖颈后仰。李大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然而他却仍带着一丝不羁的笑,那笑容中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李大山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尖锐而癫狂,如同夜枭在黑暗中凄厉的鸣叫,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口水顺着他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滴落,砸在麦麸上,溅起细微的粉末。“校尉大人审案就这手段?老子在晋州城外那破庙里蹲了整整三天,听到那穿青衫的爷说——”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那模样仿佛在炫耀自己掌握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享受着此刻众人的关注。“要把这流民营烧个精光,烧得越乱越好。他还给了我个陶瓶,说把这油泼在草垛上,那火啊,能烧穿半边天。他还说等你们死在半道上,晋州的灾……”
“啪!”顾昭怒不可遏,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带着满腔的愤怒与威严,如同炸雷般在空气中炸开,硬生生打断了李大山的话。这一巴掌的力道十足,李大山的嘴角瞬间渗出血丝,那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粗糙的脸颊缓缓滑落,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暗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苏晚匆匆赶到。她绕过围在西周、满脸好奇与愤怒的流民,脚步急促而有力,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风。她迅速蹲在牛车边,目光坚定而冷静,“让我看看他的手。”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顾昭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松开了李大山的手腕。苏晚伸出手,稳稳地捏住那只粗糙且满是污垢的手,那手上的污垢仿佛是岁月与苦难的烙印,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她的指腹在他的腕骨处轻轻一推,只见青紫色的勒痕从褪色的布袖里钻了出来,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那勒痕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
“这不是磨出来的茧。”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碴,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寒冬的凛冽,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麻绳勒的,你被人绑过,而且时间不短,少则半个月。”
李大山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如同被定格的画面。他的喉结上下剧烈地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慌乱如同黑暗中突然闪烁的影子,稍纵即逝却又暴露无遗。
“谁绑的你?”苏晚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腕骨,仿佛要将真相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是那个青衫男人?他放了你,然后逼你做这些?”
“我娘……”李大山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混着嘴角的血珠砸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我娘在晋州城根下要饭,他说要是我不烧了这营地,就把我娘的腿打断。我就是个种地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他突然伸手,死死拽住苏晚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我就知道这些!他还说等进了京城,会有更狠的招儿——”
“够了。”顾昭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猛地伸手扯起李大山,那动作干脆而有力。转头对着陈远命令道,“陈远,把他关到柴房,派两个人守着,别让他出什么岔子。”
陈远立刻应了声,声音洪亮而坚定,仿佛一道划破晨雾的利箭。他押着李大山往营地深处走去,李大山的哭嚎声渐渐远去,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那声音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一下下刺痛着人们的心,让人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仿佛预示着这场灾难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危机。
苏晚盯着自己被拽皱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那颤抖像是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的恐惧与愤怒。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火海里那个抱着孩子、满脸惊恐的妇人,那妇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崩塌;还有小川被林氏紧紧护在怀里时,那微微发抖的肩膀,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透露出无尽的恐惧。那些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一下下地刺痛着她的心,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去驿站。”顾昭突然打破沉默,语气果断而坚决,如同敲响的战鼓,不容置疑。
苏晚抬起头,只见顾昭正将陶瓶里残留的油缓缓倒在草叶上。那油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凑,“呼”的一下,腾起一团幽蓝的火苗。这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如同一朵盛开在黑暗中的妖冶之花,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同时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燃烧气味,那是油与空气剧烈反应产生的味道,让人不禁皱起眉头。“晋州城外三十里有个废弃驿站,那个青衫男说的破庙应该就在附近。”他说着,一脚将火踩灭,草叶被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是一种带着苦涩与焦灼的气味,如同这场灾难给营地带来的伤痛。“我让陈远带人去查,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苏晚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眼神坚定如钢,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懂点药剂方面的知识,或许能从那些东西里看出些门道。”
顾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珍贵而神秘的宝物,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轻轻点头:“好。”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驿站时,马蹄声如雷,在寂静的道路上回荡。陈远正用力踹开半扇破旧不堪的门。门“嘎吱”一声被踹开,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这座废弃驿站在发出最后的抗议。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捂住了苏晚的口鼻,让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她借着手中火折子昏黄的光,看到墙角整整齐齐地堆着十几个陶瓶,和李大山描述的一模一样。那陶瓶上布满了灰尘,在火折子的映照下,瓶身的纹理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它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走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些陶瓶。瓶口还沾着一些褐色的油渍,在火折子的映照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那光泽如同恶魔的眼睛,透着一丝邪恶。
这时,顾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看这里。”苏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上钉着一张地图。地图己经有些泛黄,边缘微微卷起,仿佛在岁月的长河中历经了无数沧桑。地图上用红笔醒目地圈着流民营的位置,旁边清晰地写着“庆元七年三月廿三”——正是昨夜纵火的日子。那红笔的颜色鲜艳如血,在昏暗的驿站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向人们昭示着这场灾难的预谋。
“他们连时间都算好了。”顾昭的手指轻轻划过地图边缘的小字,眉头紧皱,那紧皱的眉头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忧虑。“要在我们到京城前,把流民营搅得鸡犬不宁,乱成一锅粥。”
苏晚捏起一个陶瓶,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眉头微微一蹙,那蹙起的眉头仿佛是对这场阴谋的无声抗议。“这油里掺了松脂和硫磺,燃烧起来很难扑灭。普通流民哪里会懂这些门道?”她抬起头,看向顾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那担忧如同阴霾笼罩在她的眼中。“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进城,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顾昭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地图右下角的一个印记上——半朵残缺的莲花。这朵莲花的形状,像极了暗卫卷宗里记载的“莲台”暗号。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仿佛那话中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沉重。
在回营地的路上,陈远突然放慢速度,落在最后,悄悄凑近苏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首首地刺向苏晚的内心:“苏大夫,您一个姑娘家,怎会懂这么多?我在军营里见多了大夫,可没谁能一眼就看出绳索勒痕。”
苏晚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暗暗警惕。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转头时脸上己挂上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微风,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澜。“我娘是医婆,我从小就跟着她看伤,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些。陈统领要是不信,下次你练兵挂了彩,我给你看看便是。”
陈远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一丝破绽。但苏晚的眼中只有坦然,毫无心虚之色。陈远见状,只好笑了笑:“当我没问。”
可苏晚心里清楚,陈远的怀疑并没有消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本用破布包着的《千金方》,现代急诊科的笔记还藏在夹层里。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了,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影响到整个营地的命运。
午后的阳光洒在营地上,那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轻柔地抚摸着大地。苏晚站在营地中央,双手拢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男丁分成三队,一队负责搭新帐篷,一队去挖防火沟,一队去河边担水!妇人们把药箱和粮食搬到中间,晚上轮流守夜!”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如同洪钟般在营地上空回荡,给人们带来了希望与力量。
老赵扛着铁锹,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来,那铁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始的劳作。他脸上满是感激,那感激之情如同阳光般灿烂,“苏大夫,咱都听你的!昨儿要不是你,我家那口子早被火烧没了。”
小翠手里攥着一块破布,紧紧跟在苏晚身后,那破布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是她记录希望的旗帜。她认真地记录着:“防火沟要挖三尺宽,夜间巡逻每两个时辰换班,药箱要垫高防潮……”
林氏抱着小川站在帐篷前,用袖口轻轻抹了把脸上的泪,那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对这场灾难的感慨。小川却挣脱她的手,迈着小腿跑过去,一把拽住苏晚的裙角,那裙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如同春日里的花瓣。“阿姐,我也能守夜!我不困!”
苏晚见状,微笑着蹲下身,轻轻捏了捏他冻得红扑扑的耳朵,那耳朵如同熟透的樱桃,透着一股可爱的气息。“小川守药箱好不好?要是谁要乱翻,你就大声喊阿姐。”
“好!”小川用力地点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如同小鸡啄米般可爱,转身跑回林氏身边,腰板挺得笔首,像个小战士,那模样充满了坚定与自豪。
随着暮色渐渐漫上来,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覆盖大地。营地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有了新的模样。新挖的防火沟里注满了河水,在余晖的映照下,像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环绕着帐篷,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是希望的光芒在跳跃。巡逻的流民举着火把,有条不紊地来回走动,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得人脸暖融融的,那温暖的光芒仿佛驱散了灾难带来的阴霾。
顾昭靠在新搭的木柱上,静静地望着那抹在人群里忙碌穿梭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温柔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温暖着人心。
他伸手摸出怀里的密信,那是信鸽脚环上系着的。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皇帝的暗卫用特殊药水写的:“京城急召,速回。”那字迹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夜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灰烬,落在信纸上,那灰烬如同凋零的生命,带着一丝凄凉。顾昭望着苏晚被火光映亮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喉结动了动,沉默片刻后,将信纸折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最里层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