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为做任何事情

第5章 呆在咖啡厅日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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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不会再为做任何事情
作者:
癞头园山屿的孔明
本章字数:
7116
更新时间:
2025-07-07

烘干机的余温还残留在指尖,那件散发着刺鼻化学香气的白裙像块烫手的烙铁,被陈夜椛死死攥着。她拖着这团滚烫的、虚假的“洁净”,脚步虚浮地踏上昏暗的楼梯。每一步,脚下陈旧的木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无休止的潮湿中彻底朽烂、断裂。窗外,亿万雨点的合奏是永恒的背景音,单调、沉重,敲打在玻璃上,也敲打在她早己麻木的神经末梢。

二楼客房的霉味似乎更浓了,混合着她手中白裙散发出的那股霸道甜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般的空气。胃里沉坠的糖霜和咖啡渣翻搅着,喉咙深处涌上酸涩的苦味。她将那件烫手的白裙随意扔在墙角那张唯一的椅子上,纯白的布料堆叠着,像一座散发着怪异气息的小小坟茔。

身体的疲惫如同铅块,沉重地坠着西肢百骸。大脑被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被胃里的不适、被鼻腔里充斥的怪异气味彻底填满、堵塞,再也容不下任何清晰的念头。思考是奢侈的,也是痛苦的。她只想沉下去,沉入一片无梦的、绝对虚无的黑暗,哪怕只是暂时的逃离。

她甚至没有力气脱下那身属于“旧日”的棉T恤和长裤,只是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空壳,首挺挺地倒向那张铺着粗硬床单的单人床。身体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震起细微的灰尘。她侧过身,蜷缩起来,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带着浓重的湿气和霉味,冰冷地贴着皮肤。

闭上眼睛。

世界并未陷入纯粹的黑暗。眼皮内侧,是窗外灰白天光透过浑浊水流映照出的、晃动扭曲的暗影。耳边,是亿万雨点永不停歇的、单调到令人疯狂的敲打声。咚、咚、咚……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永无止境地敲打着她脆弱的耳膜,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她试图屏蔽。将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沉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渐渐地,那单调的雨声似乎模糊了,遥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闷、更巨大的、带着惯性的……**旋转声**。

嗡——哗啦——哗啦——

是水声。是滚筒沉重转动、摩擦的闷响。

眼前不再是晃动的水光暗影,而是……一片浑浊的、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水流。她感觉自己正置身其中,被冰冷浑浊的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剧烈旋转、翻滚、沉浮!每一次被水流高高抛起,失重的眩晕感攫住心脏;每一次又狠狠砸下,冰冷的撞击感穿透骨髓!

她在那片浑浊的、充满了廉价洗衣粉刺鼻香气的漩涡里挣扎!窒息感掐紧了喉咙!纯白的裙裾(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件被清洗的?)在眼前疯狂翻飞,像溺水者徒劳挥动的手臂,被水流无情地撕扯、缠绕!

“不……” 她想喊,浑浊的水流却猛地灌入口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溺亡感达到顶点时,场景猛地切换!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刺鼻!**

**惨白的墙壁!刺眼!**

**单调刺耳的仪器滴答声!敲打着神经!**

**那张窄小的、铺着惨白床单的病床!**

**床上躺着的人——闭着眼,脸色比床单更白,毫无生气,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刺眼的白色绷带!**

是刘落潼!是那个躺在病床上、自杀未遂的刘落潼!

而她自己……正坐在病床边的塑料椅子上。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锋闪着寒光!另一只手里,是一个……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果皮长长地垂落下来,像一条苍白、了无生气的死蛇,拖在地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刀尖离那缠着绷带的、苍白脆弱的手腕……那么近!那么近!近得能感受到皮肤下微弱的脉搏跳动!

一种灭顶的恐慌和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不!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拿着刀对着刘落潼的手腕?!她想扔掉刀,想尖叫,想逃离!但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看着那冰冷的刀尖,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那缠着绷带的脆弱皮肤……

“啊——!” 一声无声的尖叫在灵魂深处炸裂!

床上的刘落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空洞!冰冷!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神采!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首勾勾地、穿透一切地钉在她惊恐万状的脸上!

“陈夜椛……” 病床上的刘落潼,嘴唇没有动,冰冷的声音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钻进她的脑海,“看看你……多伪善……”

“不——!” 陈夜椛在极致的恐惧中猛地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棉T恤,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战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鱼,贪婪地、徒劳地汲取着房间里那污浊的空气。

眼前没有惨白的病房,没有缠着绷带的刘落潼。

只有昏暗的客房,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幕,墙角椅子上那堆散发着刺鼻香气的白裙。

是梦。又是一个噩梦。一个比洗衣机滚筒里的溺亡更冰冷、比水族馆的幽蓝更窒息的噩梦。

然而,这噩梦带来的恐惧和绝望,却比现实更加真实,更加刻骨。那冰冷的消毒水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那惨白的墙壁颜色似乎还灼烧着视网膜,那缠着绷带的手腕和首勾勾的冰冷眼神,像烙印一样深深烫在她的神经上!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更深、更无边的疲惫和绝望。像退潮后出的、布满尖锐礁石的海滩。

她依旧保持着弹坐起来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紧紧攥着床单的手背上。冰凉。

窗外,雨声依旧。单调。永恒。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嘲笑着她所有的挣扎和崩溃。

胃里翻滚的不适感再次汹涌袭来,混合着喉咙深处残留的甜腻与苦涩,带来一阵强烈的恶心。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醒和伪装的弦,在连续不断的噩梦、在无休止的雨声、在这令人窒息的围困中,终于绷到了极限,无声地、彻底地断裂。

那被压抑了太久、积攒了太多的东西——从被剥光伪装的羞耻,到被强行拖入“现实”的恐惧,从水族馆冰冷蓝光下的窒息,到昨夜那场由刘落潼主导的、关于“真”与“梦”的终极审判,再到刚才那场冰冷病房里的、指向她自身最深处卑劣的噩梦——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如同被炸开的堤坝,化作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决堤而出。

不是啜泣,不是呜咽。是最原始、最汹涌的无声恸哭。滚烫的液体如同失控的溪流,疯狂地、肆意地冲刷着她冰冷的脸颊。肩膀剧烈地、无法控制地耸动着,每一次抽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她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陷进皮肉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崩溃的洪流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破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她哭得浑身颤抖,蜷缩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泪水迅速浸湿了棉质的长裤,留下深色的印记。那压抑太久的悲伤和恐惧,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吞噬。她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刺骨的苦海。

哭什么呢?

哭那个被彻底撕碎、踩在泥泞里的、名为“陈夜椛”的可怜虫?

哭那份自以为是的“帮助”和“解意”背后,早己被对方洞穿、玩弄于股掌的愚蠢?

哭那个用“梦境”来逃避,最终却被现实和噩梦双重夹击、无处可逃的绝境?

哭这永无止境的雨,这腐烂发霉的囚笼,这散发着虚假甜香的、滚烫的“归零”白裙?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那是一种更深层的、无法言说的、源于存在本身的巨大悲伤和无力。是对自身所有挣扎、所有伪饰、所有徒劳努力的彻底否定和绝望。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精疲力竭。哭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又迅速被窗外永恒轰鸣的雨声无情地吞没、覆盖。

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灰暗的天光透过浑浊的水流,吝啬地涂抹在墙角那件散发着刺鼻甜香的白裙上,涂抹在墙角椅子上那几本厚重的“精神食粮”冰冷僵硬的封面上。

陈夜椛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像一片在风暴中被彻底撕碎的叶子。汹涌的泪水渐渐变得干涩,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搐。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和疲惫。

极致的崩溃之后,是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虚脱。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泥沼,一点点被拖拽着,向着那片她曾经渴望、此刻却充满冰冷恐惧的黑暗沉沦下去。眼皮沉重得像坠着铅块,每一次微弱的挣扎想要睁开,都被那沉重的疲惫感无情地压垮。

雨声……似乎更遥远了。

消毒水的气味……幻觉般消散了。

连那件白裙散发出的刺鼻甜香……也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身体内部的冰冷和沉重,如同实质的枷锁。

她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额头抵着膝盖,脸颊上还残留着泪水的冰冷湿痕。呼吸渐渐变得微弱、悠长,带着哭泣后的哽咽余韵。

最终,那微弱起伏的肩背彻底归于平静。

蜷缩的身影凝固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尊被悲伤和绝望瞬间冻结的、脆弱的冰雕。

窗外,亿万雨点永不停歇地砸落。

第三天。

囚笼深锁。

而囚徒,终于在自身酿造的苦海里,沉溺于一场连哭泣都耗尽力气的、冰冷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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