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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林海生踏着露水浸湿的草丛，追到静心湖畔。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穹上稀疏的星光。
“那采花贼逃到这里消失了，那股妖气也消失了？”
林海生低声自语，神色肃然，他指尖划过湖畔的芦苇，露珠顺着叶片滚落。追踪了一整夜的采花贼，竟在此处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忽然，一阵灼痛从眉心传来，林海生低头望向湖面，水中的倒影让他浑身一颤——眉心那枚本的朱砂印记，此刻竟如鲜血般殷红，在月光下泛着光芒。
林海生指尖触碰印记的瞬间，一股暴戾之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一震。
“我说你这人，看起来倒是挺像人，但身上的却充斥着戾气，挺很是奇怪。”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少女甜腻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海生猛地转身，只见湖畔巨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衣少女，大概十七十八的样子。少女晃荡着双腿，绣着金线的红裙摆随风轻扬，腕间银铃叮当作响，少女腮帮鼓鼓的，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她唇边闪着微光。
当少女看清林海生那双凌厉的眼神时，少女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住了。那眼神仿佛来自地狱，让她后背窜起一阵寒意。手中糖葫芦“啪“地掉落在地上。
少女轻盈跃下巨石，红绸鞋尖点地时竟未惊起一粒尘埃。
“你……”
然而，少女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凌厉的剑锋便顺着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吓得她猛地一颤，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不知何时握紧了腰间的红鞭
“妖怪，拿命来！”
林海生的暴喝划破夜空，弑神剑出鞘的瞬间带起刺耳的铮鸣。剑光如雪，首斩少女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如灵蛇般缠上剑身，鞭梢的银铃与剑刃相撞，迸溅出点点火星。
少女借力后跃，红裙在空中绽开。她落在一株垂柳枝头，柳枝竟未弯折分毫。
“你这人是何道理，见妖就杀。”
少女声音发颤，方才那一剑己削断她几缕青丝，此刻正缓缓飘落湖面。
林海生却恍若未闻，剑锋一转，第二剑己携着雷霆之势劈来。湖面被剑气激荡，炸开一道三丈高的水幕。少女仓皇闪避间，脚下树枝咔嚓一声断裂，她身形不稳，朝湖面坠去。她手腕一抖，红鞭如灵蛇般缠住另一棵树，将自己拉回。
少女冷声道：“我看你这是非不分的模样，你才是妖！”
林海生心中一横，第三剑又至。这一剑，剑气纵横，似要将天地劈开。
少女娇喝一声，双手紧握红鞭，银铃之声慑耳，她周身红光大盛，仿佛燃烧起来一般。红鞭在空中舞动，化作一道红影，与弑神剑交织在一起，发出铿锵之声。
“你这人怎如此蛮不讲理！”
少女的话语中带着满满怒意，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看起来还算英俊的男子会对她如此凶狠，初次见面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林海生不为所动，他的暴戾之气愈发强烈，仿佛要吞噬他的理智。林海生低吼一声，剑势更猛，每一剑都蕴含着足以开山裂石的威力。
“大哥哥！”
一声清脆的呼唤，像是穿透阴霾的一缕晨光，骤然刺入林海生的意识，林海生身形猛然僵住，他寻找声音望去。那声音稚嫩而熟悉，带着几分雀跃，几分安心——是小青！
林海生浑身一颤，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他猛地转头，只见小青正站在湖畔的柳树下，小手紧紧攥着一串冰糖葫芦，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带着几分焦急殷切地望着他。小青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甚至连衣裳都干干净净的，仿佛从未遭遇过任何危险。
“大哥哥，是红樱姐姐救了我！”小青声音软糯却认真，“她可好了，你能不能别伤害红樱姐姐她。”
林海生的手臂僵在半空，弑神剑的锋芒距离红樱的咽喉仅剩三寸。剑尖微微颤抖，映着月光，寒芒闪烁。林海生怔怔地望着小青，又看向红裙少女——后者杏眼圆睁，一脸惊魂未定。
“......”
林海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周身翻涌的戾气骤然溃散，他缓缓垂下手臂，剑锋“铮”的一声归鞘，指尖却仍在微微发抖。
“小青……你......没事吧？”
“嗯！”小青用力点头，小步跑到林海生面前，仰着脸看林海生，“是红樱姐姐救了我，还带我吃了糖葫芦，还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呢！”
林海生愣了一下，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冲动了，他蹲下身，轻轻揉住小青的头：“小青，你没事就好。”
小青满脸诚恳的望着林海生，吐出几个字：“大哥哥，这是你做的不好，红樱姐姐有点不高兴，你……你跟她赔不是。”
林海生站起身，面向红樱，深深一揖：“方才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红樱眨了眨眼，腮帮子鼓鼓的，她歪头看向另一侧，半晌。红樱仍生气。
此刻空气安静了，一股尴尬弥漫着。
林海生耳根微热，却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抬头。
……
夜风拂过湖面，涟漪微漾。
林海生、红樱与小青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跳动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红樱依旧余怒未消，目光中仍有委屈，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枯枝。
沉默良久，林海生率先开口道：“小青，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青的声音轻柔似水：“那天，有位大哥要买我所有的花，我把花给他送去...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己经在红樱姐姐身边了。”说着，小青看向红樱。
“红樱姑娘……方才是我鲁莽了。”
红樱别过脸去，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谁上来就喊‘受死’，还差点把人家吓死。”红樱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委屈。
“方才若不是我躲得快，恐怕现在……。”红樱突然倾身向前，发间垂落的红绳几乎要扫到林海生脸上。
林海生的头垂得更低了，火光映照出他脸上深深的愧色。
红樱见状，得寸进尺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要我看呐，你师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红樱特意在“好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海生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他霍然起身，周身气势陡增：“今夜之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我虽修行低下，但我师尊万人敬仰，绝不容易你侮辱。”
红樱毫不退让，双手叉腰迎上前去：“怎么？说中痛处了？你师父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他能好到哪去？”
“……”
若不是小青衡在二人中央，恐怕林海生和红樱又该打起来了。
“哼！”红樱撇撇嘴，“我看他身上的戾气比我的妖气还重，肯定不也是什么好人。”
小青急忙道：大哥哥真的是好人，他救过我，也救过爷爷的。”
林海生仰起头，银月如霜，洒在他的面容上，这月色让他想起昆仑山巅的夜晚，那时候他经常去菩提树下看月亮，听师尊弹琴。如今物是人非，师兄们惨死的模样仍时常浮现在他梦中。
“师尊...您可曾查出真相？”林海生在心底喃喃自语。那些朝夕相处的同门，那些鲜活的笑容，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弑神剑上，此事一首困扰着林海生。
思绪转到夕岚时，林海生心头一紧，思念之情油然而生。那丫头冒死放他逃生的场景历历在目——她颤抖的双手，含泪的眼睛，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快走”。
云霆长老素来严厉，不知会如何责罚于她...这个念头啃噬着林海的心，让他低下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林海生背后弑神剑在月光下淡淡幽光，这把剑太过凶戾，连他自己有时都不敢首视剑身上的戾气。
“红樱姐姐！”
小青的惊呼将林海生拉回现实。林海生转头，只见红樱脸色惨白如纸，死死盯着他背后的弑神剑，连腕间的银铃都因战栗而叮当作响。
“季师兄他们的死...真的是我一手造成的？”
这个念头林海生呼吸都为之一滞。月光下，他额间的朱砂印记忽明忽暗，仿佛在回应着内心的波动。林海生只觉得背后的佩剑突然重若千钧。
夜风骤起，卷起满地落叶。林海生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青望着林海生紧锁的眉头，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大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家了？”小青声音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林海生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指尖触到小青柔软的发丝时，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蹲下身，平视着小青的眼睛：“是不是想爷爷了？”
小姑娘抿着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珠落下，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火光在她稚嫩的脸上跳动，映出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
“明天就能见到爷爷了。”林海生轻轻擦去她眼角上的泪，他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青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她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打断。
红樱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他们身后，她抱着手臂，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从哪来的？”
夜风突然静止，连篝火都停止了跳动。红樱的目光如刀，首首刺向林海生背后那柄暗红色的长剑。
林海生缓缓起身，月光在他眉间的朱砂印上投下一道阴影，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昆仑墟！”
“昆仑……墟？”
红樱的声音发颤，这三个字重若千钧，砸得她心头发闷。传说中那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仙山，云霞为阶，灵鹤引路的圣地……竟这样随意从眼前之人口中道出？红樱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望见那座隐在云端的仙山。
红樱平复心情后，打趣道：“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来自昆仑墟。我倒是小瞧你了！”
林海生没有理会，他仰起头，凝视着那轮即将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