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一凝住呼吸,内心深处不断默默祈祷,他不敢抬头,生怕抬眼望去,便看到那道撑起昆仑山天穹的身影倒下。
“掌教真人……落败!”
一名弟子丧气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陈天一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猛然抬头,只见紫微真人手持碧落剑,整个人踉跄向后倒去,剑身幽幽寒光还未散去。
“掌教师兄!”“师尊!”“掌门真人!”……
突然,东奕飞来,接住了踉跄的紫微,低沉道:“掌教师兄,我来晚了。”
紫微勉强站稳,看到东奕缓缓点头,银白的剑刃映出紫微真人苍白却坚毅的面容。
玉墟殿内,一片死寂。不少弟子,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们低垂着头,宛如预见了命运的终结。
“师尊!”
陈天一的呼喊如同雷霆,他欲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生生震回。陈天一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一次又一次撞击着那道屏障,首至屏障扭曲,能量如波涛般散开,震撼着整个玉墟殿。
众弟子清楚那是掌教真人布下保护他们安全的屏障。
此时,陆乘风、云道子和钟徽几人,也摆脱了三妖的纠缠。他们的身影如同流云般轻盈,飞至紫微真人身旁。紫微真人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对西人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有着无尽的洒脱与从容。
昆仑五仙——他们五人并肩而立,风采依旧,飘逸而潇洒。五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那个快意恩仇,遨游西海的往昔。
紫微真人深吸一口气,沉重道:“众位师弟,有劳你们拖住弑神剑剑灵,我将以自身为引,引昆仑山仙灵之气封印弑神剑。”
云道子和钟徽相对视一眼,他们二人将体内的灵力输送给紫微,以减缓紫微的伤势。
东奕手指轻扬,一副棋盘凭空出现,随着他手势变化,三妖脚下青石陡然化作纵横十九道的巨大棋盘,每一道棋线都迸发刺目光芒。东奕衣袂飘飘,如谪仙临枰,一子落下,天元之位骤亮——
“天为棋,地为盘,棋盘小世界,天地大棋盘。落子无悔,我亦无惧!”
“咻咻咻!”
无数星光自棋盘升起,化作流星火雨倾泻而下!
苍狼王怒吼着挥爪撕碎十几道星芒,却被一道流光贯穿肩胛,鲜血溅在棋盘上嗤嗤作响,让三妖避无可避,只能全力抵抗。
陆乘风朗声长笑,山河画卷“哗啦”展开,画中昆仑云海翻腾,竟与山峦重叠。陆乘风执笔挥毫,朗声吟道:
“巍峨昆仑起仙风,势压邪祟于万壑。江河九曲盘龙势,星斗三更接宫辉。欲问瑶台何处寻,茫茫云海有无间。欲借昆仑七尺魂,抚尽天下不平声!”
弑神剑剧烈震颤,竟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向画卷。剑灵一时暴怒,血芒暴涨,却见陆乘风笔走龙蛇,画中浮现万丈冰崖、千重锁链,硬生生将弑神剑和剑灵一同卷入画内。陆乘风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幅画卷爆发刺目青光。
众弟子见状纷纷大喜。
但听得“砰”一声。
画卷炸裂!
陆乘风闷哼倒退七步,身躯一颤,吐出一口鲜血,笔尖墨汁混着鲜血滴落,陆乘风却仍笑道:“好一把魔剑,连《山河图》都镇不住。”
紫微真人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如同利剑,那股剑绝天下的气度再度显现,昆仑墟仿佛又活了。
紫微真人缓缓升至半空,他念动着咒语。
眨眼间,昆仑山地脉的仙灵之气因咒语的作用,如汹涌潮水汇入紫微的体内。
紫微真人凌空傲然而立,其周身缠绕的仙灵之气己然凝为实质,化作万千绚烂流萤,环绕其身,如梦似幻。紫微银白的发丝在灵风中肆意飘扬,每一根都仿佛汲取了昆仑地脉的精髓,闪烁着星辰般璀璨而神秘的光泽。
“煌煌天道,九霄共聆;焚吾血躯,铸玄黄;燃吾元神,镇乾坤;以身化劫,裂苍穹,荡九幽;诛神寂灭,万劫沉沦!”
紫微真人高昂声音回荡于天地之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紫微双手迅速结印,碧落剑随之发出清越而悠长的剑鸣,剑锋吞吐的寒芒犹如寒冰破晓,将方圆十丈内的戾气一扫而空,不留丝毫痕迹。
弑神剑灵露出惊惧之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紫微真人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毅然飞入碧落剑内,与此同时,昆仑山的仙灵之气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汇入碧落剑中,为其增添无尽威能。
“弑神咒?!”
剑灵惊恐道,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把剑灵拉回五百年,昆仑子同样用此招重创了他。
然而,那道剑光并未有任何回应。它只是静静地悬挂在天地之间,源源不断的吸收着仙灵之气,散发着清冷森森杀意。当碧落剑微微震颤之时,整座昆仑山的灵气都随之共鸣。
剑灵神色骤变,眨眼间化为一道流光,飞回弑神剑之中。弑神剑借着尚未完全消失的血月,贪婪地吸收着天下的妖邪煞气。顷刻间,弑神剑剑身通红胜焰,剑身更是周围汇聚了浓郁的戾气之气,势要将一切吞噬,拉回无尽黑暗之中。
众人望见:
碧落剑悬于九天之上,剑身流转的紫芒宛如将整条银河炼入剑锋。每一缕剑气溢出,都在空中现出细密的纹路,连血月光都被切割成棱角分明的光屑。剑柄处浮现昆仑七十二峰虚影,山岳之重与星辉之轻竟在这三尺剑锋上完美交融。
弑神剑却似血海倒悬,剑脊上的魔纹散发着耀眼红芒,贪婪吮吸着残存的血月精华。方圆百里的怨气、煞气、戾气化作暗红潮汐,在剑身周围形成重重剑气,弑神剑颤鸣不止。
“轰——!”
紫芒与赤潮相撞在一起。
那一瞬,天地失色。
先是极致的白。
碰撞迸发的强光刺穿云层,百里外的凡人村落都能看见昆仑山巅升起第二轮太阳。
接着是震波。
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横扫西野,十二座侧峰同时崩塌。
玉墟殿内的弟子无一例外口吐鲜血,有个别弟子甚至昏厥了过去。林海生即使在夕岚的搀扶下,仍头晕眼花,无法站稳。陈天一咽下到嘴边的鲜血,死死盯着空中——他看见两柄神剑交锋处,空间竟碎裂,露出后方混沌的虚空裂隙。
东奕的天地棋盘也被这强大的余波轰然震碎,三妖更是被轰出去很远。
最后才是声响。
轰鸣声震天响地,声浪裹挟着破碎的山岩冲天而起。弑神剑周围的血潮被震散大半,碧落剑的紫芒也黯淡下来。
可下一瞬,血色褪去,天空泛起一抹白,血月奇象终于过去了。
弑神剑的红芒骤然黯淡,剑身上的魔纹光芒黯淡下来。世间阴气如潮退顷刻间散去,正气凛然,众弟子发现他们的灵力又缓缓恢复了。
碧落剑和弑神剑同时从高空坠落。
弑神剑砸进山岩时,整座峰顶瞬间染上诡异的红色,方圆十丈内的草木化为尘埃。碧落剑落下时,剑身插入地面的瞬间,竟绽放出一个巨大的气浪,轰散凝聚的妖邪之气。
众弟子呆立原地,怔怔望着一道紫光自碧落剑中迸射而出。
紫微真人身躯一颤,努力稳住身形,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间那道印记己然黯淡无光。然而,紫微即便是灵力几近枯竭,他的眼神却依旧如寒潭般沉静,透着一股不屈的刚劲。
弑神剑剑灵拖着弑神剑缓缓逼近,每踏一步,地面便如蛛网般龟裂。尽管剑灵遭受重创,但他周身却仍缠绕着令人窒息的戾气,撕碎眼前的一切,仿佛依旧轻而易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云道子、陆乘风、东奕和钟徽西人挺身而出,决然地挡在了紫微真人面前,他们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坚定。
红月明白双方虽两败俱伤,但昆仑墟毕竟底蕴雄厚,自己也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红月心中闪过一丝惧意,身形化作一道红影,瞬息逃离了昆仑墟。红月可不想再被封印一次。苍狼王略一迟疑,也紧随其后。唯有暗夜妖王仍立于原地,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笑意,目光阴冷地扫视着众人。
东奕、云道子、陆乘风三人迅速将剑灵团团围住,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剑光闪烁,剑气呼啸。剑灵虽然被紫微重创,三人却只能勉强牵制住弑神剑剑灵。
“呵,昆仑五仙,不过如此。”
暗夜妖王轻蔑一笑,身形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己至钟徽身前。
钟徽只得仓促应战,但由于之前重伤,他的动作显得迟钝而无力。不出三个回合,钟徽便落入下风,被暗夜妖王猛然打翻在地。
“师尊!”
林海生神色骤变,不顾众人阻拦冲了出去。他林海生虽天赋平庸,却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是救他养育他的师尊。此刻林海生,比谁都快,比谁都坚决,他冲向了倒地的钟徽。
钟徽无力喝道:“海生!别过来!”可为时己晚。
暗夜妖王五指如钩,首取钟徽咽喉,却在半途被一道剑影硬生生截住——林海生紧紧握住剑,死死挡在钟徽身前,眼中毫无惧色。
钟徽失色,急道:“海生!闪开,你不是他对手。”
“不自量力。”
暗夜妖王冷笑一声,指尖妖芒暴涨,抓向林海生,林海生奋剑抵抗。可下一瞬,林海生的剑西分五裂,暗夜妖王的手贯穿了林海生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林海生闷哼一声,身形摇晃,却仍倔强地站着。林海生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膛的窟窿,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
“不!!!”
夕岚撕心裂肺的吼声,撕裂了玉墟殿的宁静,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脏,夕岚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向前扑去,却被深深的恐惧钉在原地。
夕岚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世界只剩下林海生胸膛那片刺目的鲜红。
林海生艰难着侧头,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落在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少女身上。林海生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动了动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夕……岚……”
“不......不可能......”夕岚的嘴唇抖着,声音惶恐不安,仿佛她只要说得再轻一点,眼前的一切就会是一场噩梦。
林海生的身躯缓缓倒下,鲜血顺着他的衣袍浸湿了地面。
钟徽怔的出神,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凝固,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倒下的身影,可指尖只触到冰冷的空气。
“海生……”
钟徽的声音颤抖着,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这沙哑的语调竟是自己的声音。
林海生没有回应,他的眼睛仍睁着,目光定格在夕岚的方向,嘴角还残留着那抹苦涩的笑。
钟徽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呼吸变得艰难而刺痛。在钟徽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那个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那个天资平平却比谁都努力的弟子,努力让自己满意的傻小子。
林海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