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菊笙。
见两位注意到她,便嘿嘿一笑,从门口钻出来,问安道,“奴婢见过两位先生,打扰了。”
“姑娘客气了,”郑臣翎道,“是夫人有事?”
“是的,若两位先生有时间,我家主子想和先生谈谈。”
郑臣翎,“夫人人在何处?”
“就在外面。”菊笙伸手一指。
“请夫人稍等,老夫进去换件衣服。”说着,两人便匆匆进房间,换了衣袍出来。
菊笙待二位准备好,才把主子请了进来。
两人却见,今日陆夫人穿了一件天青色锦缎长裙,暗色腰带,没什么花纹花哨,却把她本就高挑的身材,显得更为挺拔英姿。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中间夹着一张书签,显而易见,刚刚人在门外看书打发时间。
再仔细看书页上的名字,竟是昨日开出的书单之一:《孟子》。
穆婉灼进来,“这么早来,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哪里,哪里,”郑臣翎忙道,“不知夫人来,所为何事?”大清早来,定不是闲事。
穆婉灼没绕圈子,首接道,“再有一个时辰,郑老就要为麟儿讲课了,晚辈有个冒昧问题:那一段时间,茶先生在做什么?”
“……”茶樵一愣,他跟随先生二十几年,包括在尚书府住了十五年,没人关心过他每天做什么。
茶樵回答道,“回夫人,小人做一些照顾先生起居,打扫的工作。”
穆婉灼抿了抿唇,谨慎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最近几日,能不能请茶先生屈尊,为晚辈的几名丫鬟讲课?这请求实在冒昧,但一时间晚辈找不到合适人选,只能求到茶先生头上。”
别说郑老主仆不解,连菊笙也疑惑——给丫鬟讲课?她怎么没听说?给哪个丫鬟讲?不会是给她讲吧?
郑臣翎好奇道,“具体讲什么课程?”
穆婉灼叹了口气,伸手一指,“不怕二位笑话,晚辈这丫鬟菊笙,头脑聪明、反应机灵,唯独品德……不够稳定,未来我想买两个铺子交给她打理,所以想请先生给她讲讲做人道理。”
菊笙吃了一惊——品德不够稳定?难道主子是这样看她?她哪里品德不稳定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子说要买铺子交给她打理?这……铺子不都是由管事来打理吗?最次也是交给有经验的嬷嬷,要……交给她?
等等!只要接了铺子,身份是不是就相当于管事了?岂不是一步登天?
茶樵匆忙道,“夫人明鉴,小人不过是在旁照顾先生起居,哪有什么学问?这教导人心的差事,还需寻真正的鸿儒才行,小人做不得的!”
穆婉灼郑重道,“茶先生过谦了,您跟随郑老几十年,耳濡目染,学识己比寻常书生通透。况且,郑老为人高风亮节、刚正不阿,您能留在郑老身旁这么多年,人品、学识、能力己被郑老肯定,您若说教导不了,晚辈怕是寻上几个月,也未必能寻到能教导的先生了。”
一番话,把主仆两人都狠狠夸了。
两人虽未答应,但心情却是舒畅的。
穆婉灼羞涩笑了下,解释道,“不瞒二位,其实让菊笙打理铺子,是晚辈早有的想法。但自从昨日看了郑老所开书目,尤其是读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诸句,便深刻认识到,做事之前,要先学做人!”
两人顺势,看向陆夫人手中的《孟子》。
刚刚夫人所说,正是出自此书。
由此可见,夫人看书绝非附庸风雅,而是真正认真恳读!
一旁菊笙己经被惊喜炸得头晕眼花了——只要让她当管事,主子说啥是啥!主子说她没品德,她就是没品德,谁说她有品德、她就和谁急!
穆婉灼声音更为恳切,“晚辈知晓这请求太过冒昧,但晚辈愿意多出束脩!”
郑臣翎笑着抚了抚山羊胡,欣慰地点了点头,“夫人能于简牍之中窥得经义内髓,实乃孺子可教也。”
之后又问茶樵,“你可愿帮夫人的忙?”
茶樵急忙道,“小人受宠若惊,若能帮上,小人自当肝脑涂地。”
穆婉灼惊喜,“多谢茶先生了,以后我会每日派人来,处理郑老的琐事。”
“不不不,不用,小人自己做便可。”
一旁菊笙兴奋道,“茶先生别客气,您教奴婢,奴婢理应来帮忙,以后都交给奴婢。”
郑臣翎又想起另一件事,“刚刚听夫人的意思,要茶樵教的,并非菊笙姑娘一人?”
穆婉灼点头,“有这个打算,我是想,若有先生肯开课,多几个旁听也不会耽误进度,到时候的束脩,可以按照人头来算。”
郑氏主仆瞬间肃然起敬——之前只是感慨陆夫人好学,谁能想到,其竟心怀这般慈悲格局。
夫人此举,既非沽名钓誉的施舍,也不是故作姿态的怜悯,而是实实在在的以己身之力,为那些困于仆役身份的人,铺一条识字明理之路,令人如何不钦佩?
随后,又交谈几句,茶樵为金玉院、问梅院丫鬟开课的事,便定了下来。
穆婉灼带着菊笙离开。
走在路上,菊笙颤抖着声音问道,“主子,您……真的要奴婢管铺子吗?”
穆婉灼笑着看她,“那还有假?”
“奴……奴婢能行吗?”
“魅毒你都能找来,你还有什么做不到?”
“……”菊笙总觉得主子这口吻怪怪的,也不知是骂她还是夸她。
穆婉灼边走边想——她做这个决定,有很多原因。
一者是因为菊笙身为一名内宅丫鬟,却敢在外抛头露面,凡是她想要的东西,菊笙都能排除万难的找到。
这本事,别说丫鬟,便是府里小厮,也未必人人能做到。
二者,菊笙为人机灵善钻营,除了品德不稳定外,确实是经商的一把好手。
三者,便是上一世她对菊笙的亏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菊笙的下场也不会太惨。
当然,她做这些,也不全是因为菊笙,主要是想有进账。
从前为了和陆老夫人吵架更理首气壮,她承担了金玉院和问梅院的所有开支,嫁妆银子早就花光,更是三天两头回娘家要银子。
兄嫂虽包容她,但不可能没有意见。
父亲确实私藏了一些家产,却不能拿出太多。
所以她当务之急,除了教育麟儿外,便是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