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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这话可折煞我了。"楚青黛执起绣着缠枝纹的绢帕轻拭唇角，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您二位是母亲跟前得脸的老人，我怎敢说个'怪'字？"
陈嬷嬷盯着青砖缝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今晨马车上王嬷嬷被三言两语压得抬不起头时，她还当是那蠢货自取其辱。
如今看来，这位少夫人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嬷嬷是觉得..."楚青黛忽然倾身，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正悬在陈嬷嬷眼前，"我说的不对'？"
"老奴不敢！"陈嬷嬷膝盖砸在地上的闷响听的楚青黛更外悦耳。
王嬷嬷缩在阴影里，恨不能化作墙上的一道影。
“伺候将军府的主子是老奴的本分。”陈嬷嬷将头埋得更低些。
楚青黛讥笑，“将军府的主子，说的好呀，那还望嬷嬷看清些。”
张管事冷眼瞧着两位嬷嬷汗湿的背脊。
暗自决定回去一定要告诉儿子忠心侍主。
陈嬷嬷一首低头跪在桌边，王嬷嬷为楚青黛布菜。
眼睛多停留两秒，菜就己经在碗里。
看着不是很会伺候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青黛才开口，“嬷嬷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
陈嬷嬷的腿都跪麻了，起身时险些跌倒，还好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都散了吧。"楚青黛慵懒地摆手，像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张管事一挥手，几个庄子里的仆妇就进来将桌子收拾一空。
张管事恭敬行礼退下，身后跟着两位嬷嬷。
没人再管陈王两位嬷嬷，早早就各自回家。
但厨房被精心收拾过，干净的像是不曾使用过。
两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吃食，一天只在将军府吃了早饭。
又是赶路，又是跪地，年纪大了挨不得饿，只觉得心慌。
春桃将两个嬷嬷到处找食得事情，讲给楚青黛听。
楚青黛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用帕子轻轻按着眼角："这张管事倒是个妙人，竟连厨房都收拾得这般干净。"
春桃捂着嘴笑弯了腰："可不是嘛！奴婢方才瞧见陈嬷嬷在厨房转悠，连块馒头渣都没找到，那脸色啊——"
她学着陈嬷嬷铁青的脸，逗得楚青黛又是一阵笑。
"不过......"春桃忽然压低声音，"小姐这般折腾她们，若是回去向老夫人告状......"
楚青黛轻哼一声，指尖绕着茶盏边缘打转："她们敢？今日这顿饭，可是她们自己'殷勤'伺候的，说出去只会显得她们蠢笨。"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张管事这般懂事，明日定会传出两位嬷嬷在庄子上'享福'的消息。"
"笃笃"——门扉轻响，张管事提着雕花食盒立在阶下。
栗粉糕的甜香己透过盒缝飘出来，混着新熬杏仁茶的暖雾。
"少夫人，庄子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老奴媳妇刚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一壶杏仁茶，您夜里垫垫肚子。"
楚青黛与春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张管事果然周到。"
楚青黛指尖在食盒锁扣上打了个转："嬷嬷们可安置了？"这话问得关切，尾音却微微上扬。
张管事一脸为难："回少夫人，庄子里规矩，过了戌时厨房就熄火了。不过......"他压低声音，"老奴见两位嬷嬷往村口酒肆去了，想是饿极了。"
春桃噗嗤笑出声，又急忙捂嘴。
烛光里，主仆二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既如此，食物可得新鲜，两位嬷嬷是吃惯将军府的人，也不要让嬷嬷破费太多银钱。"她语气平和，像是真的关心。
张管事会意，“少夫人，放心，必然有人关照。”说着就退了出去。
楚青黛拈起块糕点，月光为糕点镀了层银边。
她小口咬着，甜味在舌尖漫开。
两年时光虽短，足够让某些人记住——商门女子拨起算盘能生财，打起脸来也生疼。
"早些安置吧。"楚青黛拆下发间最后一支金簪，铜镜里映出她微蹙的眉心，"明日要见的庄头，可是将军府的老人了。"
春桃拧热帕子的手顿了顿。
氤氲水汽中，她看见小姐眉头紧锁。
小丫鬟突然鼻子一酸，她家小姐何时要顾虑这些。
春桃将熏好的寝衣烘得暖融融的，伺候楚青黛换上。
"小姐别怕，春桃会保护你的..."她挥了挥拳头，腕上银镯叮当响。
楚青黛失笑，指尖点了点小丫鬟的眉心："傻丫头。"
帐幔垂下时，她望着春桃剪烛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这丫头倔强地拒绝离开将军府的样子。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春桃悄悄往熏笼里又添了把安神香。
明日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走在小姐前头。
晨光透过窗纱时，楚青黛己自然醒来——常年随父走商养成的习惯，让她在陌生床榻也能安眠。
铜盆里的热水正冒着袅袅白气，春桃的发梢还沾着灶间的柴草香。
"小姐，张本生天不亮就候在院外了。"小丫鬟拧着帕子，自然而然的和楚青黛描述着早上的见闻。
楚青黛望向窗外。
少年挺拔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低声同父亲说话："...娘做的糕点打包些，路上给少夫人备着..."
"倒是个伶俐的。"楚青黛唇角微扬，由着春桃为她系上湖蓝色斗篷。
腰带收束的瞬间，她恍惚又变回那个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楚家大小姐。
房门"吱呀"推开时，张管事手里的食盒尚冒着热气。
父子俩同时躬身，晨露从张本生肩头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几点深痕。
一个仆妇送来了些白粥和几碟小菜。
“张管事，这日后庄子上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昨日我己将话说的明白，今日只叮嘱一句，不可给将军府惹事。”
粗瓷碗里的白粥腾着热气，楚青黛执勺缓缓搅动，米香混着晨露的清新在屋内弥漫。
"老朽用性命担保。"张管事粗糙的手掌按在胸前，甲缝里还沾着昨夜清点粮仓时的谷壳。
这两年必须专心搞钱，如果自己陪嫁庄子出事了，又要欠裴谨人情。
"少夫人，"张本生突然上前半步，"要不要带几个护院？"
少年目光扫过门外孤零零的马车，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下，"听说那是将军府的老人了..."
楚青黛却笑了，指尖轻轻点着桌沿："带人反倒显得心虚。"
她起身时斗篷掠起微风，"走吧，且去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