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冷气裹挟着金线碎屑扑在苏晚脸上,她盯着地上那半卷被剪断的刺绣,金线在顶灯的折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这和她礼服上用了三个月绣出的“星辰”,连针脚走向都丝毫不差。
“苏小姐好兴致。”
唐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柔和,尾音却如淬了冰一般。
苏晚抬眼便看见她倚着化妆台,酒红色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腕间的翡翠镯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可那双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针。
“我刚在监控里看到,二小姐的裙撑断裂时,你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
苏晚弯腰捡起一片裙撑碎片,指尖拂过边缘参差不齐的毛刺。
三年前她为厉若雪设计高级定制礼裙时,这个女人亲自递来的面料单上,“环保”两个字还烫着金。
“唐姨这是在说我推了若雪?”她把碎片举到唐婉面前,“还是在问,为什么我提前在裙撑里加了安全预警线?”
唐婉的瞳孔微微收缩。
“您看。”苏晚指尖轻轻点了点碎片内侧一道极细的银线,“劣质PVC材料遇热会释放甲醛,超过安全值时这根感应线就会变色。”她把碎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吓得两个保镖后退了半步。
“我上个月刚带着改良款裙撑去专利局备案,顺便……让实验室测了测若雪这条的甲醛含量。”
“赵秘书。”
话音未落,后台的门被推开。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抱着平板快步走来,袖口还沾着宴会厅的金粉——是厉景深的特助。
他把平板转向唐婉,检测报告上“甲醛超标300%”的红色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巴黎实验室的加急报告,厉二小姐的裙撑材料来自唐夫人名下的‘锦绣坊’。”
唐婉的翡翠镯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唐姨,厉氏高级定制向来以安全为首要准则。”苏晚弯腰捡起镯子,在掌心擦了擦。
“从明天起,集团所有合作工作室都要更换我设计的环保裙撑。”她把镯子递回去,指尖在唐婉手背上轻轻一按。
“至于锦绣坊……”尾音甜得像化不开的蜜,“我会让法务部重新审核合同。”
监控室里,厉母把遥控器砸在桌上。
屏幕里苏晚的侧影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三年前这个在祠堂跪了整夜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敢踩着厉家的名头发号施令了?
她抓起对讲机:“去后台把苏晚给我叫过来——”
“等等。”
助理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屏幕里的画面切换到苏晚的手机,视频通话的提示灯在闪烁。
“露娜,我要的蟹黄汤包呢?”
一头法式卷发披散在肩头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巴黎工作室的落地窗,晨雾还未散尽。
苏晚的笑容终于有了点温度:“罗曼先生,把我们三年前合作的环保面料数据,同步发给赵秘书。”她歪头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时间。
“对了,明天《时尚》杂志的专访,你说要给我看的新设计图……”
“当然是和厉氏高级定制的联名款。”罗曼眨了眨眼。
“毕竟现在整个时尚圈都在传,厉太太的星辰刺绣能让星星落在裙角。”
唐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苏晚低头和罗曼说话的侧影,忽然想起上一世这丫头被厉景深逼着签离婚协议时,也是这样垂着眼,睫毛像沾了水的蝶翼——可现在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怯懦?
“苏小姐。”赵秘书突然低声提醒,“首播设备半小时后调试。”
苏晚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裙撑边缘。
刚才被唐婉的镯子砸到的地方,金线有些松了。
她蹲下身,借着化妆镜的反光调整刺绣,发梢垂落遮住了表情——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在后台整理裙撑,却被人剪断了支撑骨,当众摔在红毯上。
这一次……
“苏晚!”
厉母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惯有的威严。
苏晚站起身,把碎发别到耳后。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慢慢扬起——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是谁的裙撑,会先撑不住。
厉母的高跟鞋声在后台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赵秘书下意识往苏晚身侧挪了半步。
苏晚垂眸抚平裙角褶皱,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厉母越来越近的喘息——三年前在祠堂跪到膝盖淤青时,也是这样的脚步声,带着要碾碎人骨的狠劲。
“苏晚!”厉母推开门的力道大得门框撞出闷响,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谁准你动锦绣坊的合作?你不过是厉家挂名的——”
“妈。”
一道低哑男声从厉母身后传来。
厉景深穿着墨色西装立在门口,袖扣折射的冷光刺得厉母喉间一哽。
他目光扫过后台散落的金线,最后落在苏晚腕间若隐若现的系统提示光上,喉结动了动:“记者会要开始了。”
苏晚抬头,正撞进厉景深深不见底的黑瞳。
那眼神和前世她签离婚协议时不同——那时他眼里只有厌烦,现在却像藏着团火,要把所有亏欠都烧穿了赔给她。
“首播设备调试好了。”场务探头进来,“苏小姐请跟我们去红毯区。”
厉母还想说什么,厉景深己侧身让开。
苏晚经过他身侧时,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檀木——是她去年送他的袖扣里嵌的沉香片。
红毯区的聚光灯亮起时,苏晚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
她假装蹲下调整裙撑,余光瞥见腕间淡蓝光幕闪过:“检测到商业机密泄露风险解除,解锁【品牌销售额破亿】成就。”指尖在裙撑暗扣上按了按,那里藏着她改良的微型传感器,能实时监控面料数据——前世她就是被人动了这里的机关,才会在全球首播中当众跌倒。
“苏小姐看这边!”
闪光灯突然炸亮。
苏晚起身时裙摆轻扫过身侧,厉若雪的珍珠项链“叮”地掉在地上。
那枚银色吊坠滚到苏晚脚边,刻着的“SW”两个字母在红毯上格外刺眼——SW,苏晚的缩写。
“这是……我妈送我的!”厉若雪扑过来要捡,指甲刮过苏晚手背,“你故意的是不是?”
苏晚弯腰拾起吊坠,指尖过刻痕:“若雪,三年前我给你设计礼裙时,你说想要‘最特别的信物’。”她抬头看向镜头,“原来你说的特别,是把我的名字刻在随身物件上?”
记者群炸开了锅。
厉若雪的脸瞬间惨白,伸手要抢吊坠却被苏晚避开。
镜头扫过她发抖的指尖,扫过苏晚平静的眉眼,最后切到后台监控屏——那里正回放着三小时前,厉若雪躲在储物间剪断苏晚刺绣线的画面。
“各位。”
厉景深的声音从主会场传来。
他站在铺着红绒布的讲台后,手里捏着份镶金合同,“关于近日网传厉氏与厉若雪小姐的‘未婚夫妻约’——”
“撕了。”苏晚在心里默念。
前世厉景深就是拿着这份合同,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说“若雪才是我该娶的人”。
她看着厉景深指节捏得发白,喉结滚动两下,终于将合同狠狠撕成两半。
“谁再提‘未婚妻’三个字,”厉景深将碎纸扔进旁边的水晶烟灰缸,“我的法务部会让各位看看,塞班岛度假村的股权转让协议上,是谁签的字。”镜头拉近,碎纸边缘露出浅金色水印,“SW×LJS”六个字母在光下流转——SW是苏晚,LJS是厉景深。
后台监控室里,厉母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她盯着屏幕里苏晚被记者围住的身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嫁入厉家时,也是这样被镁光灯追着跑,首到被更年轻的女人取代。
深夜十点,苏晚的私人邮箱弹出加密提示。
她窝在卧室飘窗上,指尖划过屏幕:“露娜,当年你说‘等我攒够买缝纫机的钱就去巴黎’,结果有人比你先一步,把‘星辰刺绣’的版权注册到了‘SW×LJS’名下。”发件人是罗曼,附件里是张版权登记证书,申请人栏赫然写着“厉景深”。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晚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站着道黑影——是厉景深的贴身保镖,正抱着件黑色西装,应该是他开完会让人送过来的。
她笑着把邮件转发给赵秘书,附了条消息:“请转告总裁,版权费从他私人账户扣,按国际惯例,每年净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床头柜上的设计图稿被风掀起一页,露出半朵未完成的星芒刺绣。
苏晚伸手按住,目光落在稿纸角落的铅笔字迹上——是她十西岁时写的“要让星星落在每个人的裙角”。
窗外月光漫进来,将“SW”两个字母镀上银边。
她忽然想起厉景深撕合同前看她的眼神,像要把整颗心都剖出来,放在她手心里。
“明天该整理新系列的设计图了。”苏晚轻声说,指尖抚过稿纸上的星芒,“这次……要加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