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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桥洞里的咳嗽声就撕破天光，我窝在硬邦邦的桥墩上一晚，感觉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正当我准备站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河南口音的汉子在收拾行李，西川口音的汉子也在用尼龙绳捆蛇皮袋——这俩汉子是要准备去工地碰碰运气，于是我也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鞋底碾着柏油路，像在嚼没泡开的方便面。这时河南口音的汉子说：“就不坐车了，贵得很，有那钱还不如给家里的娃子买点吃的。”
西川口音的汉子也一脸赞同接话道：“咱脚杆儿比那公交车还靠谱”，
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吭声，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他们也选择走路，不然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着了，心里确实舍不得那五块钱的公交钱，路灯从密到疏，当远处的脚手架戳破晨雾时，我的脚底己经磨出了热辣的泡。
“到咧”西川汉子跟河南汉子抱着行李就过去排着队，
工地铁门内的队伍早排的像条灰扑扑的长蛇，钢筋焊枪的蓝光在晨雾里跳跃，我盯着前面人补丁摞补丁的工装，后颈被汗湿的碎发粘成一绺——我穿的是读书时候的蓝布衬衫校服，如今己经洗的发白看不出一点校服的样子了。
“小年轻，会干啥？”负责人叼着烟，上下打量着我晒得发红的脸。有搬砖，和泥，轧钢筋。我在老家见过父亲挥锄头，却没摸过城里的砖。
为了能够保住这份工作，我急匆匆说道：”我能吃苦，咱村里割麦子我能扛两大麻袋。”
负责人吐了口烟圈，往登记本上划拉：”搬砖，一块一毛钱，能干就留下，干不了滚蛋。”我猛地攥着对方的手腕大喊道;”我干。”
喊完才发现刚刚声音太大，导致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脚指头在破烂的鞋子里尴尬的扣来扣去。
被录用之后就带着我们去了宿舍，走近一看发现。宿舍是用铁皮搭的工棚，八个上下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我选了个靠窗的上铺，铺草席时，下铺的王叔递来半块肥皂：“娃，你爹咋舍得让你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的？”
“家里还有地要服侍，我在家怕弄不好，所以出来了”我谢过王叔的肥皂。打算下次买一块还给他。
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六点半开始吃早饭。
头趟搬砖水泥灰呛得我首咳嗽，当日头爬上脚架时，砖头在手里烫的像火苗，王叔借给了我一双破旧的手套，接着又把水壶塞给我，“省着点喝，晌午还有两车砖等着卸呢，”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砖面上，留下深色的印子，我数着怀里的砖——一百，二百，三百，每一块都带着咸涩的汗味，却像是攒给家里的希望。
夜里躺在上铺，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哐当响。下铺的王叔打着鼾，远处传来搅拌机的轰鸣。我拿出枕头底下的本子，用铅笔写着：“今日搬砖两千块，赚二十”写完就把本子又塞在了枕头下，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漏进棚子，落在了磨出血的手掌上——这座在长高的城市，此刻在我眼里，是一块砖叠着一块砖的明天。
当晨雾又漫进桥洞时，我跟着王叔他们也走进了晨光里，裤兜里的砖块磨着大腿，像揣着未说出口的誓言：等攒够钱，要给家里盖间不漏雨的屋子，还要把父亲跟弟弟还有大黄都接来这边，让弟弟们都在亮堂的教室里读书——就像此刻，我望着前方工地升起的太阳，觉得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日子，都在砖屑里闪着细碎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