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在寅时的更漏声中惊醒。
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紫檀算筹,十二根,整整齐齐排成"地雷复"卦象——这是她昏迷前给自己布的续命局。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声,是阿芷在示警。
"娘娘总算醒了。"阿芷端着药碗的手在发抖,"国师的人正在搜府,说您用巫蛊之术..."
沈青梧突然按住婢女的手腕。药汁晃出来,在锦被上洇出诡异的卦象——"山风蛊"。
"殿下呢?"
"在书房..."阿芷突然压低声音,"从宫里带回个铁匣子,谁也不让碰。"
沈青梧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失去听觉后,足底传来的震动变得异常清晰——东厢房有重甲摩擦声,至少二十名金吾卫。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萧景珩背对着她站在星图前,中衣透出脊背上七处狰狞的包扎痕迹。案几上摆着打开的玄铁匣,里面静静躺着一册《甘石星经》。
"计都犯紫微,七日内必见血光。"他头也不回,手指划过星图上那颗泛红的凶星,"父皇要我死,国师要我的命格,二哥要我的兵符——"
沈青梧的掌心突然贴上他后背。锁魂钉在皮下凸起的形状,像北斗七星倒悬。
"殿下错了。"她蘸着茶汤在案上写,"他们要的是这个。"
水痕组成三个字:浑天仪。
传说中能改天换地的神器,就藏在萧景珩的脊椎里——七枚锁魂钉钉住的不仅是他的命,还有前朝失落的浑天仪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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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恰逢朔月。
沈青梧在子时准时被剧痛惊醒。视觉如潮水般退去,眼前最后看到的,是窗外突然熄灭的二十八宿灯笼。
"...青梧?"
萧景珩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摸索着去抓床头的算筹,却碰到一双温热的手。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他掌心的"玉井纹"与她"断掌纹"严丝合缝。
"你看不见了。"他陈述的语气,手指却在她腕间越收越紧,"上次是听觉,这次是视觉..."
沈青梧突然拽过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你看见了什么?】
沉默良久,他的呼吸突然加重:"...七年前青城山,那个给我野枣的小道姑,是你?"
记忆如惊雷劈开黑暗。那年她为躲雷劫藏进山洞,撞见个被锁魂钉折磨的少年。她骗他吃下能镇痛的酸枣,却在他追问姓名时落荒而逃。
"我找了你七年。"萧景珩的拇指擦过她眼下,"每次朔月失明,都能梦见这双眼睛。"
沈青梧突然翻身压住他,沾着药汁在他胸口写:【现在你能看见了】
笔划最后一勾,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她借着刹那的光明看清他的脸——这个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眼角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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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时,沈青梧摸到了《甘石星经》夹层里的秘图。
"日月池,二十八宿灯..."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卡住,"要用三合六合之人的...心头血?"
沈青梧平静地点头,将赤玉髓禁步按在阵眼位置。禁步上刻着"乙亥壬午庚子"——他的生辰八字。
"不行!"萧景珩一把攥住她手腕,"你知道什么叫心头血吗?要剖开这里——"他剑鞘抵住她心口,"取膻中穴三寸下的血!"
沈青梧突然笑了。她引着他的手摸向自己耳后,那里有个火焰形的疤——青城山道姑取她味觉时留下的。
【每次改命,都要付代价】
萧景珩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剑伤:"十年前有刺客用七星钉杀我,是个小道士用龟甲替我挡了一劫..."
沈青梧指尖发颤。她摸到他伤痕下的异物——正是她当年遗失的那片龟甲。
暴雨倾盆而下。沈青梧突然咬破指尖,在《甘石星经》最后一页补全残缺的咒诀。血珠悬浮成"天市垣"星图时,萧景珩的佩剑突然自动出鞘三寸。
"原来如此..."他苦笑,"你当年救我用的就是借命术,所以现在..."
沈青梧捂住他的嘴。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国师尖利的嗓音刺破雨幕:"三皇子妃私盗皇室秘典,按律当诛!"
萧景珩突然将她拽进怀里。他心跳的频率,正与她腰间禁步的晃动逐渐同步。
"记住。"他咬破舌尖将血渡入她口中,"我的命在你手里,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
当禁军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三皇子妃手持血卦而立,而本该卧床养伤的殿下,正用剑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完美的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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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彩蛋】---------
暴雨中,国师捡起一片沾血的龟甲。甲壳背面浮现出微光,组成西个小字:"凤栖梧桐"。
(这正是当年老皇帝亲手刻在元后棺椁上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