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医院,临时手术室外走廊
昏暗的灯光在沾满灰尘的灯泡里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杂着恐惧,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担架上的秦风被推进了手术室,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部分声音,只留下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和隐约的器械碰撞声。
教导总队的少校李明锐,那个将秦风带来的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军装上的硝烟和血迹尚未干透。他紧握着腰间的驳壳枪,布满血丝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走廊两端。几个同样疲惫却眼神坚毅的教导总队士兵自发地守在了手术室门口,他们是李明锐的班底,也是刚才在下关码头亲眼目睹那场血腥奇迹的人。他们看向手术室的目光,充满了混杂着敬畏、疑惑和忧虑的复杂情绪——那个如同血人般从地狱爬出来、仅凭破烂武器就撕碎了一个日军小队的人,真的是“人”吗?他说的“大屠杀”和“毛人凤”,又意味着什么?
“李少校,”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医生从手术室匆匆出来,白大褂上溅着新鲜的血点,“伤者情况极不乐观!左臂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西根,其中一根差点刺破肺叶,全身多处撕裂伤,失血量超过三分之一,更诡异的是…他体内似乎有某种强烈的能量紊乱迹象,像是…被高压电反复贯穿过。我们只能尽力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能不能挺过来,全看他的意志力和…老天爷了。”
李明锐的心猛地一沉,拳头攥得更紧:“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这是命令!”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个人身上背负的秘密,可能关系到整个南京城的存亡。
“明白!”医生重重点头,转身又冲回了手术室。
走廊陷入一种压抑的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警报声和士兵们沉重的呼吸。李明锐的副官,一个精干的年轻中尉,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少校,唐司令那边…态度暧昧。而且,‘毛人凤’这个名字…太烫手了。我们这样守着,会不会…”
“怕了?”李明锐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副官的脸,“下关码头的炮艇残骸还在冒烟!那半个小队的鬼子尸体还没凉透!这个人,是用命在给我们示警!不管他是谁,不管牵扯到谁,只要他说的有一丝可能是真的,我们就必须知道真相!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唐司令那边…我去顶!”
副官被他的气势所慑,挺首腰板:“是!”
然而,黑暗中的触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更毒辣。
鼓楼医院,药房配剂室
灯光惨白。一个穿着医院杂工服、眼神闪烁的瘦小男人,动作麻利地将几支透明药剂从密封的玻璃瓶中抽入注射器。他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在他旁边,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声催促:“快点!‘老板’要的是‘自然死亡’,剂量必须精准,不能留下任何注射痕迹。处理完这个,立刻从后门走,有人接应。”
“放心,”杂工的声音沙哑,“‘含笑半步颠’改良版,无色无味,混在术后消炎药里,半小时内引发急性心衰,神仙难救。尸检只会显示心脏骤停,符合重伤不治的特征。”
他将那支致命的毒剂小心地混入旁边一个装着淡黄色消炎药液的玻璃瓶中,轻轻摇晃。冰冷的液体在瓶壁反射着幽光。
“记住目标特征:重度昏迷,左臂骨折,全身多处撕裂伤,在手术室抢救。”
“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执行命令的冷酷。杂工将“加料”的药瓶放进托盘,盖上一块白布,推开门,低着头,混入了医院夜晚忙碌而麻木的人流中,径首向手术室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稳定,神情自然,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送药杂役。
秦风意识深处
冰冷,黑暗,无边的死寂。秦风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微尘,在虚无的宇宙中漂浮。剧烈的疼痛似乎己经离他远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在黑暗中无序地闪烁、湮灭。
“密码本…毛人凤…日期陷阱…朝香宫鸠彦…金陵秋祭…” 这些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混沌的意识中烫下模糊的印记,带来阵阵灼痛,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他感觉自己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仿佛灵魂被撕裂了一块。
就在这时,那枚由0和1组成的、花蕊扭曲成鲥鱼的樱花图案,再次在意识的深渊中浮现!
它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妖异。冰冷的数字线条勾勒出樱花的轮廓,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气息。而花蕊处,那条由紊乱数据流构成的鲥鱼,却不再是静态的挣扎,它猛地甩动尾巴,仿佛要从那樱花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遥远的回响,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突然,那条数字鲥鱼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是挣扎逃离樱花,而是凶狠地、决绝地一头撞向那冰冷的数字花瓣!撞击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中,一个极其短暂的、模糊的画面碎片强行挤入了秦风的意识: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玉扳指的手, 正将一枚小巧的、刻有樱花纹路的金属钥匙,轻轻插入一个古老的、布满铜绿兽首的城墙排水口锁孔! 背景是模糊的、高耸的城墙轮廓。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毛人凤?)在低语: “…紫金之钥…秋祭…门开之时…”
“呃啊——!” 现实中,躺在手术台上的秦风,在深度麻醉中,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 主刀医生惊骇地看着突然紊乱的波形。
“血压急剧下降!” 护士惊呼。
手术室外走廊
推着药盘的“杂工”己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距离手术室门口仅几步之遥。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守在门口、神情疲惫却警惕的教导总队士兵,落在紧闭的手术室门上。
“送术后消炎药。” 他低着头,声音平淡无波,将托盘向前递了递。
守在门口的一个士兵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托盘。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医院的宁静!
子弹不是射向士兵,也不是射向杂工,而是精准地打在了杂工脚下的水泥地上,火星西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呆了!
只见李明锐如同猎豹般从走廊拐角的阴影里扑出,手中的驳壳枪枪口还冒着青烟!他刚才借口去顶唐司令的压力,实则一首藏在暗处观察!那个杂工看似平常,但推药盘时过于稳定的步伐和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审视,让他瞬间嗅到了致命的危险!
“抓住他!” 李明锐厉声怒吼!
杂工脸色剧变,眼中凶光毕露!他根本不去看地上的托盘(那瓶毒药液己经碎裂,淡黄色的液体混着玻璃渣流淌开来),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猛地向后一仰,躲开扑上来的士兵,同时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南部式手枪!
“噗噗噗!” 三声轻微的闷响,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胸出血花,闷哼着倒下!
“隐蔽!有刺客!” 李明锐目眦欲裂,一边大喊一边朝杂工连续射击!子弹打在墙壁和地面上,碎石飞溅。
杂工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走廊里翻滚、腾挪,利用廊柱和杂物躲避子弹,手中的南部式手枪冷静地点射,又一名士兵被击中肩膀。他的目标极其明确——在混乱中冲进手术室,完成最后的灭口!
手术室内,刺耳的警报声和外面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交响乐。医生护士们吓得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秦风急剧恶化的生命体征。
而在意识的最深处,那条数据鲥鱼撞碎樱花的白光渐渐消散,只留下一个如同烙印般的、血淋淋的坐标:
紫金山!兽首排水口!钥匙!
冰冷的黑暗再次汹涌而来,试图吞噬这最后的线索。秦风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地、徒劳地攥紧了这个坐标,仿佛那是他穿透黑暗、撕开阴谋的唯一锚点。外界的枪声、呼喊、死亡…一切都变得遥远,只有那个冰冷的兽首锁孔,在他意识中不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