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医院,手术室外走廊
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敲打。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打在斑驳的墙皮上,溅起呛人的灰尘和碎石。惨叫声、怒吼声、金属碰撞声混杂成一片地狱交响曲。
杀手“杂工”的身手远超普通士兵的想象。他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在弹雨和扑来的士兵间诡异地穿梭、翻滚。那支安装了消音器的南部式手枪每一次点射都极其致命,又一名教导总队的士兵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他距离手术室的门,仅有五步之遥!
“挡住他!” 李明锐目眦欲裂,手中的驳壳枪怒吼着喷吐火舌,子弹追着杀手的身影,在水泥地面犁出一道道火星。他的副官和仅存的两名士兵也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试图用身体挡住那扇门。
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讥诮。他猛地矮身,躲过李明锐射来的子弹,同时手腕一抖,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他袖口滑落,在地板上滴溜溜地滚动——竟是一枚小巧的日式手雷!
“手雷——!” 副官撕心裂肺地大喊,猛地扑向那枚即将爆炸的死亡铁球!
“轰!” 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副官的身影,狂暴的冲击波将旁边的两名士兵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浓烟和碎屑弥漫了整个走廊,刺鼻的火药味盖过了一切。
李明锐也被气浪冲得一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他眼睁睁看着副官被炸得血肉模糊,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让他窒息。
就在这致命的烟雾掩护下,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首扑手术室的门把手!是那个杀手!他硬扛了爆炸的余波,半边身子被灼伤,却依旧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最后的突进!他的手指,距离那冰冷的黄铜门把,只有一寸!
秦风意识深渊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拉扯着秦风残存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眠。那条撞碎樱花的数据鲥鱼,在爆发出最后的信息洪流后,自身也化为点点星光,即将彻底消散。
紫金山!兽首排水口!钥匙!
这个坐标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抵抗着无边无际的虚无吞噬。这是他用17%的奇迹生还率和濒临崩溃的身体换来的唯一线索,是穿透毛人凤阴谋迷雾的唯一光束!
外界的爆炸声、枪声、惨叫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地传入这片意识深渊。每一次巨响,都让那摇曳的坐标光芒剧烈地闪烁一下,仿佛随时会熄灭。秦风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充满恶意的窥探感,正试图穿透这层意识屏障,如同毒蛇的信子,要舔舐他最后的秘密。
是那个杀手!他在靠近!物理上的靠近,似乎也强化了某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不…能…睡…”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超越肉体极限的求生意志在咆哮!那条即将消散的鲥鱼星光猛地向内收缩、凝聚,在虚无中,强行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由纯粹意念构成的——扳机轮廓!
这不是武器,而是意志的具象化!是他在意识战场上,向那恶意的窥探,扣动的反击之“扳机”!
手术室门口
杀手布满灼伤和血污的手指,终于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把!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残忍的笑意,任务即将完成!只要冲进去,一枪,或者一刀,那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地狱爬行者”就将永远闭嘴!
他猛地用力,试图拧开门锁!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门把…纹丝不动!
杀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惊愕地低头,只见自己握住门把的手,连同那精密的锁芯内部,竟然被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内部…锁死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卡住了最后的机关!
就在他愣神的这零点一秒——
“砰!砰!砰!”
三发灼热的子弹,几乎同时从侧面射来!是李明锐!他在爆炸烟尘弥漫的瞬间,凭着本能和对杀手行动轨迹的预判,冒险冲到了最佳射击角度!
这一次,杀手再也无法完全躲开!
噗!噗!噗!
子弹狠狠钻入他的右肩、侧腹和大腿!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呃啊——!” 杀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侧面踉跄几步,重重撞在墙壁上。他手中的南部式手枪也脱手飞出,滑落到远处。
李明锐如同暴怒的雄狮,枪口死死锁定杀手,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之中:“说!谁派你来的?!”
杀手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剧痛让他的脸扭曲变形,但那双眼睛依旧冰冷如毒蛇。他没有回答,反而用染血的手猛地撕开衣襟,露出了绑在胸前的一排微型炸药管!引信己经被他扯开!
“一起…下地狱吧!” 他疯狂地嘶吼着,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毁灭欲!
南京卫戍司令部
电话铃声急促得如同催命符。唐生智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电话那头是鼓楼医院院长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唐司令!医院…医院发生激烈枪战!有不明武装分子强攻手术室!教导总队的李少校正在抵抗…伤亡惨重!那个重伤员…他…他刚才在手术台上突然出现剧烈生理反应,心跳一度停止!现在情况极度危险!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枪战…强攻…濒死…”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唐生智的心上。下关码头的爆炸、那个血人疯狂的警告、毛仁凤的名字、还有那份被他扔进废纸篓却鬼使神差又捡回来的“金陵秋祭”警示…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医院的血腥枪声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恐怖真相!
冷汗浸透了他的军装内衬。他猛地看向地图上标注着紫金山要塞的位置,又想起那个重伤员昏迷前喊出的“城墙钥匙在毛人凤手里”…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备车!” 唐生智猛地将话筒摔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指挥部所有人一跳。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立刻命令宪兵队!全副武装!以最快速度赶往鼓楼医院!保护现场所有人!尤其是那个重伤员!告诉李明锐,给老子顶组!我马上就到!谁敢阻拦宪兵队,格杀勿论!”
他一边抓起军帽和大衣向外冲,一边对紧跟着的副官低吼道:“立刻给我秘密接通戴老板(戴笠)的专线!要快!就说…就说南京城防有变,事涉‘樱花’和‘鲥鱼’!” 他脑海中闪过那个重伤员诡异的状态报告——“体内能量紊乱”,再结合“樱花鲥鱼”这个诡异的关联词,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那个人…恐怕不仅仅是知道秘密,他本身,或许就是秘密的一部分!毛人凤要灭口,恐怕不只是为了掩盖通敌,更是为了掩盖某些…更可怕的东西!
南京城某处隐秘公馆
心腹如同一道影子,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毛人凤身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老板,鼓楼医院行动…失败了。‘鼹鼠’(指杀手)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医院手术室区域损毁严重,目标…生死不明。教导总队的李明锐重伤,但没死。唐生智…亲自带着宪兵队赶过去了,封锁了现场。他还…试图接通戴老板的专线,提到了‘樱花’和‘鲥鱼’。”
毛仁凤摇晃酒杯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粘稠的痕迹,如同凝固的血。他背对着心腹,看不清表情,但房间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生死不明…” 他缓缓重复着这西个字,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风暴。“唐孟潇…终于被逼得站队了么?倒是小瞧了他的胆量。”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寒潭。
“戴老板那边,自有人会‘解释’。唐生智…不足为虑。” 毛人凤走到窗边,彻底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南京城己经完全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之下,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枪炮声,那是上海方向溃败的余音。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紫金山巍峨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既然‘钥匙’己经引起了注意…那就让这扇门,开得更‘热闹’些吧。”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通知‘园丁’,‘秋祭’的舞台,需要提前清扫干净了。特别是…紫金山脚,那个刻着‘嘲风’的兽首排水口…附近所有的‘杂草’,包括可能知道它存在的人…天亮之前,全部清理掉。”
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残酒,仿佛在品味着即将到来的血腥盛宴。“混乱,才是最好的钥匙。当恐慌淹没了理智,当鲜血浸透了城墙…亲王殿下(朝香宫鸠彦)的军队,就能踏着这铺就的红毯,畅通无阻地…走进这座千年古都的心脏。”
在他身后,墙壁上那幅水墨画角落的樱花水印,在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那花瓣的轮廓,隐隐透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