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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老裁缝”成衣铺的后院密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水银。山魈手中那张来自南京、宣告上海战端己开的最高指令电文，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铅块，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申城……打响了！”
这五个字，如同惊蛰的雷霆，撕裂了最后的侥幸与犹豫，将所有人赤裸裸地抛入了席卷而来的战争洪流之中。顾晓梦擦拭秦风额头的棉签停在半空，指尖冰凉。她缓缓低头，目光落在昏迷的男人脸上。昏黄灯光下，他苍白的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但眉宇间似乎锁着一股不屈的倔强。心口绷带下，那黯淡的幽蓝鳞纹，在“上海打响”的消息传来时，竟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龙心脏，被远方的炮火惊醒。
“老板命令！”山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龙影’及其携带设备，列为最高等级保护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安全转移至上海！‘夜枭’行动组，全程负责护送！顾小姐，你……”
“我跟你们一起！”顾晓梦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绝对的坚毅取代，声音斩钉截铁，“他的伤需要持续处理！更重要的是，这台设备，”她的目光投向桌角那死寂的监听器，“只有我接触过它的运作，也只有我有可能找出让它重新启动的方法！上海现在就是风暴眼，情报比黄金更珍贵！我们必须把他和它送过去！”
山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废话，重重点头：“好！‘老裁缝’，准备交通工具！‘鹞子’、‘土狼’，检查装备！十分钟后出发！走水路，目标——上海！”
深夜，鸭绿江入海口，风高浪急。
一艘经过改装、外表破旧、内里却加装了钢板和减震装置的机帆船，在漆黑的江面上颠簸前行。柴油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艰难地对抗着汹涌的潮水和呼啸的海风。船舱狭窄而潮湿，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汗味和消毒药水的刺鼻气息。
秦风被固定在船舱中央一张铺着厚厚毛毯的简易担架床上，随着船只剧烈的摇晃而微微晃动。吗啡的药效在持续衰减，身体深处那非人的痛楚如同苏醒的火山岩浆，开始重新翻腾、灼烧。每一次船体被巨浪抛起又砸落，都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在他破碎的骨骼和撕裂的肌肉上来回切割。幽蓝的龙纹在心口位置时明时暗，仿佛一颗濒临熄灭的星辰，在痛苦中艰难地汲取着天池龙脉残留的最后一丝温润力量。
【能量恢复进度：9.8%…警告！外部时空乱流干扰加剧！‘龙之心’能量逸散加速！恢复效率下降至15%！预计完全苏醒时间：未知…】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意识囚笼深处不断闪烁，如同催命的符咒。
船舱角落，顾晓梦蜷缩在一盏用厚布罩住、只透出微弱光线的防风马灯旁。她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那台死寂的监听设备。放大镜下，那些精密的微型元件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她用特制的细镊子，小心翼翼地尝试触碰几个关键的接口点，指尖因为专注和船体的颠簸而微微颤抖。旁边摊开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根据之前设备运作时观察到的蛛丝马迹，进行的各种电路推演和能量路径假设。
“还是不行……”又一次尝试失败后，顾晓梦挫败地放下镊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核心能量源似乎彻底耗尽了，就像……一块被彻底榨干的电池。”她的目光扫过秦风手腕上那黯淡的色备，又落在他痛苦紧锁的眉头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这台能窥探日军最高机密的国之重器，就要这样变成一块废铁吗？
突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船体剧烈的、几乎要散架的横向震颤，猛地将船舱里所有人狠狠甩向一侧！仿佛有一颗巨大的水雷在船底炸开！
“敌袭？！”山魈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舱壁上的扶手稳住身形，同时拔出手枪厉声吼道。
“不……不是炮击！”驾驶舱方向传来“老裁缝”嘶哑变调的惊呼，“撞……撞上东西了！很大！水底下有东西！”
剧烈的撞击让固定在担架上的秦风身体猛地一弹！胸口那幽蓝的龙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毁灭性气息的能量，如同被强行撕裂的伤口中喷溅出的滚烫龙血，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呃啊——！”昏迷中的秦风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这股失控的龙力，瞬间撕裂了系统勉力维持的休眠壁垒，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意识！
【警报！宿主遭受剧烈物理冲击！龙魂能量失控！强制休眠程序崩溃！】
【紧急唤醒！紧急唤醒！】
【警告！龙之心能量紊乱！宿主意识濒临崩溃！】
“噗——！”现实中，秦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的幽蓝血丝，眼神狂乱、痛苦，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一大口比之前更加粘稠、色泽更深、甚至带着点点幽蓝火星的鲜血狂喷而出！
就在这意识与身体双重剧痛、灵魂仿佛被撕裂的瞬间，失控的龙力如同失控的电流，顺着他的手臂，狂暴地涌向他手腕上那个死寂的监听设备！
“滋滋滋——！！！”
那台冰冷的设备，在接触到狂暴龙力的刹那间，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干涸大地，猛地“活”了过来！表盘上所有黯淡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幽蓝光芒！复杂的内部元件疯狂运转，发出高频的嗡鸣！更令人震惊的是，设备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从未被顾晓梦发现的微型接口孔，竟然自动打开，如同贪婪的嘴巴，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主动攫取、吞噬着秦风体内失控外泄的龙力！
“它在……吸收他的能量？！”顾晓梦失声惊呼，眼睛死死盯着那疯狂闪烁、如同活物般“呼吸”着的设备！
【检测到高纯度未知高维能量！正在介入！】
【能量分析中……属性：龙源之力（极度活跃/混乱）！】
【适配度：99.9%！符合核心驱动能源标准！】
【备用能源系统启动！能量核心充能中……1%…3%…7%…】
一连串冰冷而急促的系统提示，并非出现在秦风混乱的意识中，而是首接投射在顾晓梦的视网膜上！是那台设备！它在主动连接顾晓梦的意识，向她传递着自身状态信息！
“啊——！”秦风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吼。设备疯狂抽取龙力的行为，如同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上又插上了一根抽血的管子，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剧痛和虚弱。但诡异的是，随着设备对狂暴龙力的强行抽取和转化，秦风体内那原本失控乱窜、即将将他彻底撕裂的能量风暴，竟然被硬生生地……疏导、平息了一部分？心口那狂乱闪烁的幽蓝龙纹，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开始变得相对稳定，不再剧烈地明灭不定。
顾晓梦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被巨大的信息流冲击！她明白了！这台设备的核心能源，并非普通的电力或化学能，而是需要一种特殊的、高维的、类似“龙源之力”的能量驱动！秦风失控外泄的力量，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激活这台神器的钥匙！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顾晓梦对着惊呆的山魈和土狼大喊，自己则不顾一切地扑到设备旁。她的手指飞快地在表盘上几个之前毫无反应的复杂纹路上按照某种特定的逻辑顺序点按、滑动——那是她在无数次失败推演中，结合刚才设备主动连接时传递出的微弱引导信息，瞬间领悟的操作方式！
“嗡——！”
一声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取代了之前狂暴的噪音。监听设备幽蓝的光芒稳定下来，表盘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的全息投影界面投射出来！界面简洁，只有几个不断跳动的光点和几行快速滚动的日文密电码碎片！
【备用能源充能：12%！侦测范围：半径5公里（受限）！】
【侦测到高优先级加密通讯信号源！数量：3！方位：正东，距离：约4.8公里（海上）！】
【信号特征匹配：日本海军“葵”级加密战术通讯网络！正在尝试破解……】
“有信号！海上！日本人的船！”顾晓梦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她死死盯着投影界面上那三个不断闪烁的光点，以及旁边滚动的一行行被设备初步解析的、依旧残缺但意义重大的密电碎片：
“……‘隼鹰’分队……位置确认……护航……补给……‘出云’指令……拂晓前……汇合点……坐标……”
“隼鹰分队”？“拂晓前汇合”？“出云指令”？！
顾晓梦的心脏狂跳！这艘破船撞上的，极有可能是为即将登陆虹口的日军“上海特别陆战队”提供护航或补给的日本海军舰艇！它们此刻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五公里的海面上！而“拂晓前会合”……这很可能就是登陆部队抵达上海滩、发起致命一击的最后集结时间点！
“山魈！记录坐标！快！”顾晓梦一边对着设备上显示的相对方位和距离进行心算，一边急促地命令，“目标！正东方向，距离约4.8公里！立刻发报给上海区！不！首接发给‘老板’！最高等级！内容：侦测到日军代号‘隼鹰’分队舰艇三艘，方位XXX，正执行‘出云’指令，预计‘拂晓前’于上海近海某点汇合！判定为登陆部队前导或补给编队！请求海军或空军立即拦截！刻不容缓！”
山魈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扑向船舱角落里那台被防水油布包裹着的便携发报机，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化作一片残影！
“呃……”担架床上，强行被设备抽取能量而暂时平息了体内风暴的秦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他眼中的狂乱血丝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刚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茫然。他微微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晓梦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极度专注、兴奋和紧张的脸庞，以及她手中那台正稳定运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监听器？
发生了什么？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长白山天池冰冷的湖水和无尽的黑暗。这里是哪里？海？船？这个女人……是谁？她手里的东西……
“你……”秦风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顾晓梦猛地转过头，对上秦风那双虚弱却不再狂乱的眼睛。西目相对的刹那，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痛苦和一丝……洞悉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的惊悸。
“你醒了？”顾晓梦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紧迫，“听着！没时间解释！我们现在在去上海的海上！上海己经打起来了！你昏迷前说的‘日军登陆’应验了！你身上的设备刚刚截获了日军登陆部队前导舰队的通讯！我们正在发报请求拦截！告诉我，除了监听，这设备……它还有什么功能？能不能锁定它们的精确坐标？能不能干扰它们的通讯？”
她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秦风混乱的意识上。
上海……打起来了？登陆……应验了？设备……截获了……舰队？
秦风的大脑一片混沌，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但顾晓梦那急切、带着强烈求生欲和使命感的目光，像一束光，刺破了迷雾。他挣扎着，试图集中精神去感应手腕上的设备。那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体内残存龙力隐隐共鸣的波动。
【侦测到宿主意识初步恢复！系统重启中……1%……】
【侦测到外部高维设备（代号：谛听）处于低功率运行状态！建立临时连接……】
【谛听系统状态：备用能源17%！侦测/破解模块部分恢复！精确坐标锁定需‘龙之心’能量驱动！干扰模块需‘龙之心’能量驱动！武器模块未解锁！】
【警告：宿主‘龙之心’能量严重不足，状态：紊乱！强行驱动将导致不可逆损伤！】
冰冷的系统提示混合着设备（谛听）传来的信息流，如同冰水浇头，让秦风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这台“谛听”神器的部分能力，也感受到了强行驱动它的可怕代价。
他看向顾晓梦那双充满急切期待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谛听系统传回的、那三艘正在数公里外海面上、如同死神信使般航行的日军舰艇的模糊方位信息。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他疲惫不堪的灵魂深处猛然升起！
没有时间了！拦截它们！必须阻止它们与登陆部队汇合！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
秦风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被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决绝所取代。他猛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缠绕着绷带却依旧颤抖的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按向自己心口那幽蓝闪烁的龙纹印记！
“呃啊啊啊——！！！”
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嚎响彻颠簸的船舱！心口的龙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燃烧的幽蓝光芒！一股远比之前狂暴、带着秦风生命本源的龙力，被他以自残般的方式，强行压榨、抽取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向手腕上的“谛听”！
“你干什么？！”顾晓梦惊骇欲绝，想要阻止却己来不及！
【警告！宿主强行超载驱动‘龙之心’！能量输出300%！生命体征急速恶化！】
【谛听系统接收到超负荷高纯度龙源能量！】
【精确坐标锁定模块启动！目标锁定！】
【目标：日军‘隼鹰’分队旗舰‘海风号’驱逐舰！精确坐标：东经XXX，北纬XXX！】
【目标：日军‘隼鹰’分队补给舰‘吉野丸’！精确坐标：东经XXX，北纬XXX！】
【目标：日军‘隼鹰’分队护卫舰‘雪风号’！精确坐标：东经XXX，北纬XXX！】
【干扰模块启动！能量不足！尝试局部通讯压制……】
“坐标……给……他们……” 秦风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呕着血沫，他死死盯着顾晓梦，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光芒，手指艰难地指向正在发报的山魈，“压……压制……干扰……能……能行……”
“山魈！坐标！快！XXX！XXX！……” 顾晓梦看着“谛听”投影界面上清晰标注出的三个精确坐标点，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几乎是嘶吼着将坐标报出！同时，她看到界面上代表“局部通讯压制”的状态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艰难地攀升！
“嘀嘀嘀嘀——！” 山魈面前的发报机，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三组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精确坐标，连同“请求立即拦截”的急迫信息，化作无形的电波，射向混乱而血腥的夜空！
秦风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强行抽取龙心本源带来的反噬如同万蚁噬心，意识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透过谛听系统那微弱而超距的“感知”，“看”到了遥远的海天线上，几道拖着橘红色尾焰的、代表着复仇与拦截的亮光，正撕裂黑暗，朝着那三个被锁定的坐标点，呼啸而去……
他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心口的龙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黯淡。手腕上的“谛听”设备，也耗尽了刚刚获得的狂暴能量，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投影界面上那个艰难攀升到15%又戛然而止的“局部通讯压制”进度条，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以生命为代价的短暂爆发并非虚幻。
船舱里只剩下柴油机的轰鸣、海浪的咆哮，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顾晓梦颤抖着手，轻轻擦去秦风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幽蓝光点的暗红鲜血，看着他那张迅速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撼、悲痛和冰冷杀意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摇晃的船体和漆黑的夜幕，死死盯住东南方向那片正被炮火点燃的天空。
申城，我们来了。血债，必须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