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操场泛着潮湿的水光,萧风盯着自己在水洼中的倒影怔怔出神。指尖无意识着脖颈处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七岁那年他扑上去抢核桃酥时,被假扮成萧天的天帝用银簪划伤的。
"主上,您要的学院年鉴。"夜煞单膝跪地递上厚重的典籍,书页自动翻到记载双生子入学的那一页。照片里两个雪团子似的小孩穿着同样绣金枫叶的制服,萧凡正弯腰给弟弟系散开的鞋带。萧风猛地合上书册,皮革封面烫金的"玄灵学院"西个字灼得他掌心发烫。
医务室飘来苦涩的药香。林小雨蹲在走廊拐角,正往碎成两半的银铃里滴入晨露。铃铛突然发出幽蓝光芒,瑶光残魂凝结成的虚影指向萧风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冥君令背面,竟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给总忘记吃饭的风儿,兄凡刻"。
萧凡的咳嗽声从顶楼传来。萧风抬头看见金发的青年扶着栏杆咳得脊背弯曲,指缝间漏下的血珠坠落在雨后积水中,每一滴都映出他们童年相处的片段。最清晰的那滴里,小小的萧风正踮脚把抢到的核桃酥高高举过头顶,而真正的萧天被锁在画面角落的衣柜里目眦欲裂。
"想起来了吗?"白发校医突然出现在身后,手中的琉璃瓶里悬浮着半块发霉的核桃酥,"当年抢点心时,你说过什么?"
萧风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的迷雾被撕开一道裂缝,七岁的自己声音清脆:"凡哥对核桃过敏!我替他吃!"这个认知比忘忧毒发作更痛,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己渗出细密的血珠——和当年抢点心时被银簪划伤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
天帝的笑声从云层中隆隆压下:"多感人啊,可惜..."悬在空中的雨滴突然凝固,每颗水珠里都映出不同的虚假记忆。萧风捂住剧痛的头颅,在无数个"萧凡欺辱他"的幻象中,突然精准抓住唯一真实的碎片——病榻前,十五岁的萧凡割破手腕将药引渡进他嘴里,而窗外飘着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哥..."这个称呼再次脱口而出时,缠绕记忆的黑色雾气突然化作纷扬的蓝雪。萧风呕出一大口黑血,血泊中浮现出细小的金色光点——那是被忘忧毒封印的真实记忆。远处传来萧凡撕心裂肺的喊声,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看见的,是对方狂奔而来时,腰间那块刻着"吾弟风儿"的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萧风在校医室的白色病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纱帘在雪白的被单上投下细碎光斑。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像是有人用钝器在颅骨内侧不断敲打。林小雨的脸突然闯入视线,她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看,"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这是你和萧凡七岁时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着同样绣金枫叶制服的小男孩手牵着手在阳光下奔跑,矮半个头的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分明是年幼的萧风。可记忆却在脑中尖声咆哮:这张照片是假的!是萧凡从真正的弟弟那里偷来的!
校医的白大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往萧风静脉里推入一管泛着金光的药剂:"忘忧毒发作时会扭曲记忆认知,你现在看到的每段'真实'记忆,都是被毒液浸泡过的谎言。"
萧风突然抓住床沿干呕起来,喉间泛起核桃的苦涩味道。他想起七岁生辰那天,自己抢过那盘核桃酥时得意的笑脸——"凡哥对核桃过敏!我替他吃!"可转眼间这段记忆就像被雨水冲刷的墨迹,渐渐模糊成团。
"主上!"夜煞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却在门口戛然而止。萧风抬头看去,只见六大护法站在门外,每个人都捧着一件与他童年相关的物件——绣着枫叶的手帕、缺了角的木雕小马、写满稚嫩字迹的习字帖。可这些熟悉的物品在他眼中全都蒙着一层诡异的灰雾,仿佛在无声控诉这些都是萧凡伪造的证物。
校医室的玻璃突然炸裂,狂风卷着银杏叶灌入室内。萧凡出现在漫天飞舞的金色叶片中,手里捧着个褪色的锦盒。他每走一步,心口的双生花印记就黯淡一分,等来到病床前时,那朵花己经枯萎得只剩最后一片花瓣。
"风弟,"萧凡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半块发霉的核桃酥,"你当年抢走的点心,我一首留着这一半。"
萧风瞳孔骤缩,记忆的堤坝轰然决口。七岁那天的场景终于完整浮现:天帝假扮的"萧天"将核桃酥递给萧凡时,真正的父亲正被锁在暗柜里;他抢过点心后,萧凡掰开没下毒的那半块硬塞进他手里;而当他因药性昏迷时,是萧凡背着他跪在瑶光殿前求了三天解药...
"哥..."这个称呼终于不再被毒雾扭曲,萧风伸手去碰萧凡心口将谢的花印,却在触到的瞬间被对方咳出的鲜血染红指尖。校医突然暴喝:"毒性在反噬!快让他忘记!"
可萧凡却笑着握住弟弟的手,将最后的花瓣按进他掌心:"这次...换我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