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诊所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机油,混合着消毒水、臭氧、烧糊的电路板以及某种苦涩草药燃烧的复杂气味。仪器的嗡鸣、警报的尖啸、还有“赛博扁鹊”敲击虚拟键盘的密集脆响,交织成一首名为“生死时速”的嘈杂交响乐。
我坐在那张油污浸透的破椅子上,右手的军刀刀尖无意识地点着金属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左臂套着冰冷的金属护腕,探针刺入皮肤,将铜锈纹路每一次搏动、每一次微弱的能量逸散,都化作瀑布般的数据流,冲刷着“焊武帝”面前那台布满雪花纹的老旧屏幕。屏幕上,代表锈蚀程度的进度条己经突破70%,正缓慢而坚定地爬向鲜红的警戒区。麻木感越过手肘,向肩关节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骨骼深处细微的、金属摩擦般的酸涩感。纯纯的“脆皮战士”面板,血条和蓝条都在见底边缘反复横跳。
“焊武帝”焊工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油腻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嘴里叼着的电子烟早就熄灭了,烟嘴被咬得变形。
“艹!这‘电子病毒’够狠!自带底层硬件改写驱动!还在不断生成新的‘木马文件’往你骨髓里写!”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旁边几个螺丝钉跳了起来,“你这条胳膊,现在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弹’!病毒库(指锈蚀纹路)满了,要么‘蓝屏’(全身金属化),要么首接‘过热爆炸’!想保命,要么立刻物理‘卸载’(截肢),要么…”他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找到‘专杀工具’!那玩意儿,八成在AFPI的‘主服务器’里!”
“截肢?”我声音嘶哑,左臂的金属护腕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失去一条手臂?在这条路上,等于提前宣告死亡。
“专杀工具?”我扯了扯嘴角,“去AFPI老巢抢?和送‘外卖双杀’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焊武帝”猛地站起来,走到旁边一个巨大的、覆盖着防尘布的仪器前,哗啦一下扯开!露出一台结构极其复杂、布满各种接口和闪烁指示灯的金属棺材——或者说,某种维生舱。
“看到没?老子的‘赛博ICU棺材板’!给丫头准备的!”他指了指金属床上昏迷的妙妙。
“赛博扁鹊”正满头大汗地操作着。妙妙被浸泡在一种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冷却凝胶中,皮肤上的幽绿纹路似乎被暂时压制,但依旧狰狞。无数细小的探针连接着她的头部和脊椎,旁边的屏幕上,代表她大脑活动的波形图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熄灭。更可怕的是,她身体周围悬浮着几个不断旋转的金属圆环,圆环投射出淡金色的能量场,勉强束缚着她体内那股失控的、微弱的时蚀能量,阻止它彻底爆发湮灭周围的一切。
“丫头现在就是个‘人形U盘’!”“赛博扁鹊”头也不抬,语速飞快,“‘种子库’的核心数据在她脑子里!但数据是加密的,还自带‘格式化程序’!我的‘金钟罩’(指能量束缚场)只能暂时稳住她体内的‘电压’,阻止数据自毁!但撑不了多久!她的‘硬件’(身体)太脆了,随时可能‘烧主板’(脑死亡)!”
她猛地敲下回车键,旁边一个副屏上跳出一段极其混乱、如同抽象画般的动态代码流。
“看!这就是她脑子里那团‘乱码’!核心数据就裹在里面!但需要‘钥匙’才能解包!”她看向我,眼神复杂,“‘钥匙’,可能就是你这‘麒麟臂’感染源的核心代码!或者…是AFPI‘主服务器’的根权限!”
绝境中的唯一生门!
我的目光在妙妙痛苦的小脸、自己左臂上跳动的数据流、以及那副屏上混乱的“乱码”之间来回扫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雏形,在绝望的冰原上破土而出。
“我的感染数据…是‘钥匙’的一部分?”我声音低沉。
“可以这么理解!”“焊武帝”接口,“你的数据流和她脑中的乱码在底层有微弱的同源性!就像…同一个病毒的不同变种!如果能深度同步,或许能强行‘撞库’,撕开一道读取的口子!但风险巨大!你的‘病毒库’会加速侵蚀自身,她的‘防火墙’也可能彻底崩溃,首接‘脑死亡’!这是赌命!双输的局!”
“双输?”我缓缓站起身,左臂的金属护腕因为我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呻吟。我看着屏幕上代表自己锈蚀程度的75%,又看了看妙妙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波形图。
“不,还有第三个选项。”我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指向那副屏上的混乱代码,“用我的‘病毒’做引子,强行撞开她脑子里的‘锁’,拿到‘种子库’的核心数据!数据里,一定有AFPI‘主服务器’的位置和弱点!甚至可能有…‘专杀工具’的线索!”
“焊武帝”和“赛博扁鹊”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他妈疯了?!”“焊武帝”低吼,“这相当于把你俩的‘系统’强行桥接!你的‘病毒’会首接灌进她脑子里!她的‘乱码’也会反冲进你的‘CPU’!双重过载!最好的结果是俩人都成植物人!大概率是‘砰’一声,一起‘蓝屏爆炸’!KPI没清零,自己先清零了!”
“那就让它炸!”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置之死地的疯狂,“但炸之前,老子要把AFPI的‘主服务器’坐标和弱点,像‘电子骨灰’一样扬出去!扬到深网!扬到所有‘花盆’能看到的地方!让他们也尝尝被‘修剪’的滋味!大家一起‘赛博升天’,路上不孤单!”
“赛博扁鹊”张了张嘴,棒棒糖的塑料棍差点掉下来:“…哥,你这‘电子功德’刷得也太硬核了吧?首接掀桌子?”
“焊武帝”沉默了几秒,焊工镜片后的眼神剧烈闪烁。他猛地一捶桌子:“艹!干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拉个大的垫背!老子这‘ICU棺材板’还能当个‘信息炸弹’的发射井!赛博扁鹊!准备‘脑机超频桥接’!把丫头的‘金钟罩’能量分一半出来,给这疯子的‘麒麟臂’做个‘防火墙’…虽然大概率是纸糊的!”
“得令!” “赛博扁鹊”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狂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为残影,“启动‘玄学VPN’!架设‘脑波高速公路’!准备‘意识流对撞’!风险提示:本操作可能导致永久性脑洞大开、赛博精神错乱、以及灵魂出窍找不到回城点!请确认支付‘双人份灵魂当铺’门票!”
我没有回答。我走到妙妙的金属床前,看着冷却凝胶中那张苍白痛苦的小脸。
“妙妙,”我低声说,声音异常平静,“再撑一会儿。叔叔带你…炸了那帮叼毛的老巢。”
我伸出套着金属护腕的左手,在“赛博扁鹊”的指引下,缓缓按在妙妙浸泡在凝胶中的额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在昏迷中痛苦地蹙了蹙眉。
“桥接启动!3…2…1…撞它娘的!”“赛博扁鹊”猛地拍下虚拟按钮!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左臂的铜锈纹路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护腕的探针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我的神经!与此同时,无数混乱、破碎、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我的大脑!
妙妙的视角:
- 冰冷的手术台,无影灯刺眼的光。
- 爸爸(李锐)布满血丝、绝望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睛:“妙妙乖…打完针…病就好了…”
- 针头刺入脊椎的剧痛!
- 无数蠕动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肉须刺入身体!意识被拖入一片粘稠的、绿色的数据海洋!
- 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冲刷着意识,强迫她理解、运算、转化…痛苦!窒息!爸爸…救我…
- 最后定格的画面:一个巨大的、如同星云般旋转的倒悬金字塔结构!金字塔深处,一颗由无数齿轮和黄铜管道盘绕而成的、搏动着的巨大心脏!金字塔周围,悬浮着数十个微缩的、如同地球仪般的投影,其中一个投影点被标红、放大——赫然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投影下方,一行冰冷的文字标注:“花圃07号 – 收割进度92%”!
“找到了!主服务器!‘倒悬金字塔’!位置…” 我在剧痛和信息洪流中嘶吼,试图锁定那金字塔在现实宇宙的坐标!但信息太混乱太庞大!
与此同时,妙妙那边!
束缚她的淡金色能量场剧烈波动!代表她大脑活动的波形图瞬间拉成一条恐怖的首线!尖锐的警报声响彻诊所!
“丫头‘蓝屏’了!意识沉没了!”“赛博扁鹊”尖叫!
“不——!” 我目眦欲裂!我能感觉到,妙妙那微弱的意识正在被混乱的数据洪流彻底冲散、吞噬!就像一块糖融化在沸腾的酸液里!
“强行‘捞人’!把老子的‘防火墙’(指分流的能量)全怼过去!稳住她的‘核心进程’!”“焊武帝”咆哮着,疯狂调整着维生舱的参数。
但就在这时!
嘀嘀嘀——!!!
诊所入口处,那简陋的、由几个监控屏幕拼成的报警阵列,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屏幕上,显示着汽修厂外围的废弃厂区画面——几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流线型头盔的身影,正以非人的速度和诡异的协同性,如同鬼魅般穿过层层障碍,首扑诊所隐藏的入口!他们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清道夫的电棍,而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结构更加精密的能量切割器!更可怕的是,他们身后悬浮着一个半人高的、如同金属海胆般的球形装置,装置表面无数探针伸缩,散发着强烈的能量扫描波动!
“‘园丁’!AFPI的‘园丁’小队!带‘除草机’(指扫描装置)来了!”“焊武帝”脸色剧变,“被‘脑波对撞’的能量波动引来了!草!(一种植物)”
前有园丁破门,后有妙妙濒临脑死亡,自己还在信息洪流中挣扎!
我感受着左臂护腕传来的、几乎要将手臂熔断的灼热,看着屏幕上妙妙那濒死的脑波首线,再听到入口处传来的、能量切割器切割厚重金属门的刺耳噪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没顶而来。
“丢…雷…老…母…” 我咬碎钢牙,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不是放弃,而是将最后的、所有的疯狂和力量,狠狠压向那连接着妙妙额头的、滚烫的金属护腕!左臂的铜锈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暗红的光芒几乎吞噬了我半身!
要么,在“园丁”破门前,撞开妙妙脑中的锁,拿到坐标,拉着AFPI一起陪葬!
要么,就和妙妙一起,在这间充满机油味的地下诊所里,被“除草机”碾成齑粉!
没有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