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猛地顿住了。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一个被忽略的、细思极恐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冰冷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下午……柳姨娘屋里……传出了哼唱声?
那盒金丝蜜枣核桃酥……被吃光了?
可……柳姨娘……明明昨晚就己经被她亲手捏断了脖子!尸体还藏在床底下!
那……下午哼歌的是谁?吃点心的是谁?!
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阿宁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柳姨娘……有同伙!
就在这东跨院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而且,这个同伙,不仅知道柳姨娘死了,还敢堂而皇之地模仿她!享用本该属于她的“赏赐”!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以为自己是黄雀,没想到螳螂背后还有毒蛇!她以为自己解决了麻烦,却把更大的麻烦留在了沈府的核心!
这个同伙是谁?
是柳姨娘那个贴身丫鬟小桃?那个看起来胆小如鼠、被主母身边的嬷嬷训得像鹌鹑的小丫头?不……不可能!如果小桃是同伙,昨夜柳姨娘潜逃时为何不带她?而且,小桃若有这种心理素质和模仿能力,之前也不会被轻易吓病。
那会是谁?!
一个能完美模仿柳姨娘声音、甚至敢在沈砚眼皮子底下活动的人!一个能在柳姨娘死后立刻接手、不露破绽的人!
这个人的存在,比柳姨娘本身更危险!她/他不仅知道柳姨娘的死因(很可能目睹或推测出了是她动的手),还知道柳姨娘与肃王的关系,甚至……可能知道那个油布包的下落?!昨夜她易容成柳姨娘潜入书房放回东西,这个同伙……会不会也看到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
不行!
必须弄清楚!
必须把这个藏在暗处的毒蛇揪出来!否则,她“阿宁”的身份,她所做的一切,随时可能暴露在沈砚……甚至肃王的面前!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睡觉?
睡个屁!
清净?
去他娘的清净!
阿宁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阿宁”的惫懒和厌烦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绝技三娘”的冰冷锐利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转身,再次扑向床角那堆易容的破烂家什!
这一次,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精准!挖出易容泥,揉捏,按压,勾勒眉形,涂抹劣质胭脂……那张属于柳姨娘的、苍白病弱的脸再次在她手下迅速成型。只是这一次,这张易容出的脸上,不再有刻意伪装的惶恐,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和杀意!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
她必须再去一趟东跨院!趁现在夜深人静,趁那个同伙可能还在柳姨娘的房间里!她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要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必要的话……顺手再解决一个麻烦!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她单薄的中衣紧贴在身上。阿宁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再次朝着东跨院的方向疾掠而去!踏雪无痕的身法被催动到极致,快得只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这一次,她的目标无比明确——柳姨娘的小楼!那个藏着尸体和同伙的魔窟!
她熟门熟路地绕开巡逻的护卫,如同真正的鬼魅般落在柳姨娘小楼的后窗外。窗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昨夜的喧嚣和今日的“赏赐”都未曾发生。
阿宁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窗棂上。
里面……有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不止一道!
一道平稳悠长,像是睡着了。
另一道……极其轻微,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和……警惕?!
果然有人!
阿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拨开那个活扣,将窗户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动作比前两次更加谨慎,如同在拆解一枚致命的炸弹。
她像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
浓重的药味和脂粉香气中,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的、属于食物的甜腻气息——是那核桃酥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被刻意掩盖的……血腥味?
房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阿宁的目力在黑暗中远超常人。她迅速扫视外间:圆桌上那个描金食盒依旧半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一切似乎和她昨夜离开时一样。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投向通往内室的珠帘。
呼吸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一道属于小桃的,睡得很沉。
另一道……属于那个神秘的“同伙”!
阿宁赤足点地,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一步步靠近珠帘。她轻轻拨开珠串,缝隙间,内室的情景映入眼帘。
拔步床的帐幔垂落着,里面隐约可见小桃侧卧的身影,呼吸均匀。
而在拔步床对面的窗边,一张铺着锦垫的贵妃榻上……
一个穿着柳姨娘常穿的、水红色寝衣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她,侧卧在榻上!
那身影一动不动,似乎也睡着了。
是她?!
阿宁的心跳如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鹰隼般在那背影上逡巡。
头发……梳着柳姨娘常梳的松散样式。
身形……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她!下午哼歌、吃点心的人!
阿宁的手,在黑暗中缓缓握紧。指尖冰冷,杀意在胸腔中无声沸腾。只要悄无声息地靠近,像捏死柳姨娘一样捏断她的脖子……这个麻烦就彻底解决了!
她屏住呼吸,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朝着那贵妃榻无声无息地靠近。一步,两步……距离在缩短。
就在她距离贵妃榻仅有三步之遥,即将暴起发难的瞬间!
那个侧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动了!
不是翻身,不是起身。
而是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一张在黑暗中依旧能看出苍白轮廓、带着几分柳姨娘神韵的脸,正对着阿宁的方向!
那双眼睛……在浓重的黑暗里,竟然……是睁着的!
没有惊恐,没有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嘲弄般的弧度?!
仿佛……她一首就在等着阿宁的到来!
阿宁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
她暴露了!
这个同伙……早就知道她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