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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你这十年磨出的‘绝技’，不是一堆废铁！证明你这把刀，还没钝到连主人的命令都砍不动！”
沈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的手掌滚烫如烙铁，死死包裹着我握着匕首的手，将那冰冷的刀尖更深地压向他心口的陨铁软甲。那坚硬的触感和沉稳的心跳，透过刀柄清晰地传来，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徒劳挣扎。
红烛摇曳，将我们纠缠的影子投在猩红的纱幔上，如同两只在血海中角力的困兽。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种我无法解读的、近乎疯狂的逼迫。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牢牢锁着我，仿佛要穿透我所有的伪装和混乱，首抵那个被十年血腥磨砺层层包裹、连我自己都不敢触碰的、名为“三娘”的核心。
十年。易容、轻功、暗杀。每一项绝技都浸透了血与痛，将那个雪夜的小乞儿锻造成一把纯粹的凶器。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把本该无情的刀，在听到他要为另一个女人血洗障碍时，会生出如此剧烈的、撕裂般的抗拒？
证明？如何证明？
是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领命而去，用千面画皮藏起所有情绪，用踏雪无痕潜入目标府邸，用封喉无声结束王崇山和他门客的生命，用他们的头颅为他铺就通往高门贵女的花路？
还是……
“主人……”
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颤抖。那根深埋心底、缠绕着心脏的荆棘藤蔓，在沈砚这近乎毁灭性的逼迫下，终于被彻底唤醒，疯狂地生长、绞紧，勒得我几乎窒息。压抑了十年的、模糊不清的、被强行定义为“心软”的禁忌情感，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决堤而出！
“属下……做不到杀王崇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抠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不是因为心软……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
我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毫无遮挡、毫无畏惧地迎上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易容术磨出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那张苍白、布满冷汗、眼中燃烧着痛苦火焰的真实面孔。左肩胛骨下方的烙印在隐隐发烫，提醒着我的来处，却也在此刻点燃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是因为……”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沈砚冰冷锐利的注视下，在心底疯狂蔓延的荆棘藤蔓的绞缠下，终于彻底绷断！压抑在灵魂深处、连自己都恐惧首视的念头，冲口而出：
“……因为那是您迎娶别人的路！用别人的血……铺就的……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冻结了。窗外连绵的雨声，红烛燃烧的噼啪声，甚至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甜腻婚庆香气。
沈砚的身体，极其明显地僵住了。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风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震惊。那是一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震惊于这赤裸裸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毁灭性的控诉？震惊于他手中这把向来沉默如冰的刀，竟敢爆发出如此灼热、如此悖逆的火焰？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如同开启了某个尘封的闸门。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关于“做不到”的真正根源的记忆碎片，伴随着此刻决堤的情感洪流，汹涌地冲破了意识的重重封锁——
那不是刑堂里的死囚，也不是训练用的草靶。那是第一个真正的“任务目标”——一个负责押送税银的小吏。据说他监守自盗，私吞了数额不小的库银，证据确凿，但背后似乎牵扯着某些沈砚当时不愿深究的势力。杀他，是警告，也是清除。
任务很简单。扮作流莺，在目标常去的烟花巷后巷将其诱杀。
我穿着劣质的、带着刺鼻脂粉味的薄纱裙，脸上涂着浓艳的易容泥，学着哑婆婆教过的姿态，倚在昏暗潮湿的墙角。目标醉醺醺地走过来，眼神浑浊，带着令人作呕的淫邪。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按照计划，假意摔倒，发出娇弱的惊呼。
他果然上钩，嘿嘿笑着伸手来扶。
就是此刻！
袖中淬毒的短刃滑入手心，冰冷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心神有了一丝依托。目标近在咫尺，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着。喉结下一寸半……影七冰冷的话语在脑中回响。出手要快！要准！
我猛地抬手！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目标皮肤的刹那，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清晰地映出了我隐藏在浓妆下的脸——那张属于“三娘”的、带着一丝稚气和巨大恐惧的脸！那恐惧，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要将冰冷的刀刃，刺入一个活生生的、还在呼吸、还在看着我的……同类！
刀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就是这不足一息的迟滞，足够了！
醉醺醺的目标眼中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反应极快，猛地侧身避开了要害，同时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抓住了我持刀的手腕！剧痛传来，骨头仿佛要被捏碎！毒刃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湿滑的石板上。
“臭！找死！”目标狰狞地咆哮着，另一只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向我的脸！浓重的酒气和汗臭扑面而来，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易容术在近身搏杀中毫无用处，轻功在狭窄的后巷施展不开，暗杀术……失败了！
我被狠狠掼在冰冷的砖墙上，后脑剧痛，眼前发黑。目标沉重的身体带着暴怒压上来，粗壮的手指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一切。浓妆被眼泪和汗水糊开，露出底下惨白的底色。易容术彻底失效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预想中的颈骨断裂声并未传来。
扼住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