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重生
“御国长公主薨了!恶有恶报,死得好!”
子夜刚发生的事儿,这天刚蒙蒙亮,消息就如同风一般,吹遍了云城的大街小巷……茶摊醉汉拍桌大笑,却没留意邻桌斗笠客袖中滑落的靛蓝药瓶——那颜色与东仓巫师袍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要我说,她生辰宴死得蹊跷!”说书人压低嗓子,“知道那凶器团扇的穗子用什么编的?漠北冰蚕丝!全天下只有东仓王庭养得出……”
胡不喜的残魂在虚空一震。她分明记得,知彰献扇时说是“江南贡品”。
“这个不知廉耻的,死的好,应当准备炮竹庆贺庆贺!”
“残害忠良的毒妇,终于死了,苍天有眼啊!”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三三两两的人群,无一不在议论此事。
千篇一律的谩骂声,用最刻薄的话语诉说着御国长公主胡不喜的恶行。仿佛这些恶毒的言辞能将胡不喜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她的名字成为永恒的污点,永生永世不能翻身。
先帝驾崩,太子胡与川六岁登基继位,胡不喜一夜之间长大,她不能再是那个不谙世事,只活在父皇掌心中的荣宠公主。
十五岁身披战甲,为幼帝征战,大败东仓。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来。
十七岁换上朝服,辅佐幼帝治理朝政,杀伐果决。朝堂上嚣张恣意,残害百官。
二十岁生日,宴请百官,与君同乐。殊不知,生日亦忌日。
胡不喜身着一袭金丝昙花雨丝锦裙,裙摆宽广摇曳及地,墨黑双眸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华贵英气。
百官纷纷跪拜:“恭迎御国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祝御国长公主,福寿绵长,西海昌盛,盛世清平。”
祝贺声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宴席间。
胡不喜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平身。
“起来吧!”她声音如泉水般清澈,“今日乃本宫生辰,愿与诸位爱卿同乐,都不用拘着,随意就好。”
胡不喜举杯,邀众宾客共饮。
“公主,这是微臣亲手制的鹤羽仙风扇,希望公主喜欢。”公主面首知彰献上贺礼,“臣特意挑选上好的白鹤羽毛精心编排而成,扇面轻盈,挥动时,还伴有丝丝缕缕甜味。”
他嘴角微微上翘,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胡不喜眸色里闪着欢喜之色,笑靥如花。
“呈上来。”
她挥动两下团扇,果然轻快,还能闻到白麝香柔和的微微甜味。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穿着清凉的彩衣,舞步轻盈优雅,在众宾客中穿梭跳跃。
一支冷箭,划破长空,扰乱了这份欢悦。
“护驾!”胡不喜的贴上侍卫灵渊厉声道。
一队禁军,出现在宴会的西面八方。
百官纷纷站到胡不喜的对面。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难道造反不成?”灵渊大声呵斥。
胡不喜抬手,拂下挡在她身前的人。
“就凭这一对禁军?莫不是太小看我胡不喜了?”杏眸里划过凌厉锋芒,扔下手中的酒杯冷冷道。
“胡不喜,你残害忠良,把持朝政,罪不容诛,老夫劝你束手就擒,我等还会给你一个体面。”为首的是当朝太尉纪大人。义正言辞。
“皇帝年幼,待他及冠,我自然功成身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本宫。”
“胡不喜,你不要冥顽不灵!”
“胡不喜,速速受死。”
……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的胡不喜心烦。
“就凭你们?”胡不喜唇角一勾,弧度冰冷,扫视着这里每一张面孔。
“本宫的御国长公主之位,不是靠父皇的荣宠得来的,是自己在沙场真刀真枪拼杀赢来的。”
凌厉的眸光,泛出阵阵杀意。抽出腰间软剑首指纪大人刺去。
禁军奋身上前抵挡,不过几个回合,她无法汇聚内力,身体也异常疲惫,中毒了吗?回眸看着主位上那把团扇,满目猩红。
她晃了神。
“嗤~”
剧痛在胸口绽开,一股甜腥之气弥漫胸腔,令她几乎窒息。
眼前,是她昔日挚爱之人,一袭青衣,眼中无法掩饰的滔天恨意。
原来真的是他啊!
谋划多年,终归是棋差一招,竟然死的如此窝囊。
还没有帮皇弟扫平障碍,还没等到胡与川娶妻生子,还没看到云起国的万代春秋,怎能轻易死去!
她不甘啊!
她好累啊!
人群太吵,她想归隐天涯,感受自在,感受孤寂。
“我说句公道话,死的好!”
茶摊上闻声立即就有人附和,“不错,死的好!这皇帝年幼,什么都不懂,还不全凭她说了算。那户部侍郎徐大人,为民为国的大清官,她说下狱就给下狱,说是在狱中自杀,我看就是她下的毒手。”
“对对对,还有,知彰大人,一表人才,智勇双全,被她胡不喜相中就掳回公主府做面首。”
“可不嘛!我听说,知彰大人可是有个青梅竹马,那才是他的心上人。”
“真是不知廉耻。”
在这喧嚣之中,这些愤怒的谩骂盖过了孩童的嬉闹和小贩的叫卖。
“哎……要说,这御国长公主当年带兵攻打东仓,凯旋而归,那时何等风光恣意。征战多年,并非没有立下佳绩。怎的就变成后来那样……?”
“正所谓,权欲迷人眼,就是仗着自己功勋卓著,嚣张过头,这下好,天道好轮回……”
身死陨落,至此棺椁既定,世人如何评说,多有雷同,间或有异样的声音,也被淹没。
一年……
两年……
三年……
……
五年过去了,己经没人会再记得御国长公主,也没有谁能一首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看你那傻样儿,真是没用!”
胡不喜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蔓延至全身,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刺穿了她的身体,疼痛把她吞噬到了黑暗里。
铜簪尖刺破指尖的瞬间,胡不喜的残魂骤然回笼。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混着陈年霉味涌入鼻腔,她抬眼便撞见粗麻布围裙下晃动的银针 —— 那针尖泛着幽蓝,分明是沾了迷幻药粉。
嘲讽谩骂胡不喜倒是听过不少,可真敢跟她动手的可一个都没有。
“敢碰本公主的手?”
沙哑嗓音混着三分痴傻七分森冷,骨节分明的手指己钳住婆子手腕。
旁边的帮手,见此情况对着她的胸口来了一脚。这一脚,踹得她差点归西,噢!不对啊!她己经归西了。难道地府有仇人?
看着外面阳光刺眼且明媚,不像是地府啊!用手轻轻掐了下大腿,疼的!还是热乎的!活的?
胡不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本公主己然作古,但现在却能呼吸,还有温度,莫不是因着她造孽无数,阎王老子都不收她这具亡魂?退货了?
“连本公主都敢打,看来是活腻了!”
“咔嚓” 声惊得丫鬟们后退半步,腕骨错位的脆响中,胡不喜借力起身,破布围裙下的膝盖精准踹中对方小腹。
“疯…… 疯了!”
婆子捧着变形的手腕连滚带爬,胡不喜却歪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 —— 这具营养不良的躯体连三分力都使不出,若换作之前,这婆子早该喉管破裂横死当场。
“记住,再让我看见银针……” 她扯下对方头上的银簪折成两段,“就用这玩意戳烂你的舌头。”
镜中倒映着苍白面容,胡不喜指尖抚过镜中陌生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