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渗水的滴答声比记忆中更清晰。苏砚的脚尖刚触到洞底的青石板,蓝光便如退潮般从指尖褪去,腕间的纹路也跟着暗了下去——虽是从这儿离开的,她却是头一回看清这处时空裂隙的全貌:洞壁嵌着星子般的磷石,正中央的石台上,凹槽里还留着她上次离开时的压痕。
‘张珊?’她的声音撞在岩壁上,惊起几只蛰伏的蝙蝠。背包带在肩头硌得生疼,那里面的古城稻种和防瘟药粉还带着咸阳宫的晨露。可当她转身时,却见石堆旁躺着个人——一身黑色工装打扮、额前发梢沾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的张珊。
‘张珊!’苏砚扑过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生疼。张珊的额头上有一块红色印记,印记上还有零星的碎石末,后颈有块青紫色的淤痕,想来之前走时起的那阵风定是卷起石头砸到了张珊的头。
‘嘶——’苏砚要扶张珊坐起,袖摆却擦过自己的手腕。她猛地低头——不知何时,身上的秦制襦裙己换成了熟悉的白色T恤,防晒衣搭在臂弯,连脚上的麻鞋都变回了运动鞋。
掌心躺着叠泛黄的麻纸,最上面一张写着‘解百毒方:甘草三两,绿豆一升……’,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蚀心砂解法:朱砂一钱,黄连二钱……’。
“老西……”张珊的睫毛颤了颤,‘你刚才……你没事吧?’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苏砚的衣角,想起刚才晕倒前看到的那阵光芒,还有好像穿了奇装异服的苏砚,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啊……没事,没事……”苏砚赶紧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将放在背包侧面的保温瓶拿下来,才发现瓶里的水竟还是温的,也不知道是在那边加的水,还是之前的水,谁知道呢?
“我跟你说,我真的疯了,我竟然看到你穿古装,不过……”两人离开了山洞,走在阳光照耀的树林里。张珊转头仔细盯着苏砚说:“你要是穿古装,绝对是个美人,你看你这眼睛,丹凤眼,再看你这眉毛,柳叶眉,再看你这小山鼻,樱桃口,哎呀呀……你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我看你有毛病,还哑巴,小心我把你踢成瘸子。”苏砚说着伸腿就踢,一看见张珊还红肿着的额头,她没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是不开口,就是个安静的美女子,一开口,你简首就是五百的一半。”张珊察觉到苏砚是在嘲笑自己头上的包,不禁翻了个白眼,伸手摸了摸,不禁痛得发出了“嘶”的一声。苏砚赶紧上来看了看,又拿出云南白药喷雾给她喷了喷,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林子。
粉笔灰在晨光里飘成金粉,苏砚的脸半埋在臂弯里,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昨晚整理从秦朝带回来的药方到后半夜,这会儿正补觉呢。课桌上压着的《药理学基础》被她压出道浅痕,恰好印在‘朱砂’那味药材的注释上。
‘老西!老西!’胳膊被戳得生疼,苏砚迷迷糊糊抬眼,就见张珊正扒着她的课桌,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看……!’张珊伸手指着教室门口,门口的光影突然被截断。
苏砚揉了揉眼睛,就见个穿浅灰卫衣的男生斜倚在门框上,深灰色的牛仔裤裤脚沾着点草屑,肩上的帆布包还挂着个青铜小鼎挂件——那鼎的纹路,怎么和时空裂隙里的云雷纹有点像?
‘这是转专业到咱们班来的?’苏砚脱口而出,口水还挂在嘴角,她忙伸手去擦,却在手忙脚乱中把课本碰得‘啪’地掉在地上。
张珊憋着笑,用课本挡住嘴:‘转专业?人家是新来的药理学导师易铭,今年刚博士毕业。’她戳了戳苏砚发首的眼睛,‘哎哎哎,你口水都滴到《毒理概要》上了,那章可是要考的。’
易铭弯腰捡起苏砚的课本,指尖扫过被口水浸湿的‘鹤顶红解法’那页,抬眼时眉峰微挑:‘同学平时也喜欢看点武侠小说?’他声音像浸了薄荷的泉水,苏砚的耳朵尖‘唰’地红了,也喜欢,他说“也”,那,苏砚点了点头——这哪是导师,分明是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学长!
‘偶尔,偶尔,小时候,主要是小时候看!’苏砚手忙脚乱去接课本,嘴里含糊的解释着,腕间的淡青纹路却随着动作露了出来。易铭的目光在那纹路停留半秒,忽然笑了:‘我叫易铭,以后负责带你们《药理学》。’
他晃了晃手里的课本,‘这位同学的喜欢研究的东西,可能跟我所教的课正好有对应的地方呢!’他指了指被口水弄脏的页面,‘鹤顶红解法里的朱砂用量,其实在《秦代方技简牍》里有不同记载。’
张珊在底下踢了踢苏砚的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完了,老西的春心,被易老师的青铜鼎挂件勾走咯。’
苏砚的脸涨得通红,正想反驳,却见易铭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古今药方简阅’六个字。粉笔灰落在他卫衣帽子的抽绳上……
药理学教室的吊扇快速旋转着,却吹不散满室的窃窃私语。苏砚盯着课本上模糊的字迹,耳尖还泛着昨日的红。
‘听说易老师是今年医学院最年轻的博士,发过三篇SCI呢。’前座的林小棠转着笔,眼睛亮晶晶的,‘我今早看见他穿浅蓝休闲西装,配白衬衫,肩线笔挺得像画出来的——你说他是不是偷偷健身?’
‘得了吧,人家就是天生底子好。’隔壁组的陈瑶翻着手机相册,‘我朋友在图书馆拍到他了!牛仔裤配连帽卫衣,背着帆布包往自动贩卖机走,那腿长快赶上书架第二层了!’
她把屏幕转向苏砚,照片里易铭低头按饮料按钮,发梢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的额角,酒窝在笑时若隐若现。
苏砚的心跳漏了半拍——这和她昨日见到的那个倚在门框上的男生重叠了。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把《秦代方技简牍》里关于朱砂的章节看了三遍,最后盯着天花板想:易老师说的‘不同记载’,会不会和她从秦朝带回来的药方有关?
‘叮铃——’下课铃打断了她的思绪。易铭合上课本,青铜鼎挂件在包上轻轻摇晃,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他鼻梁投下一道淡影。‘关于古今药方的差异,下节课我们带实物来对比。’他抬眼时,目光似乎在苏砚脸上多停了一瞬,‘尤其是对某些同学特别感兴趣的部分。’
教室里炸开一片‘哦——’的起哄声。苏砚慌忙低头收拾书包,却撞翻了水杯,温水溅在《毒理概要》上,正好洇湿‘鹤顶红解法’那页。张珊憋着笑帮她擦桌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老西,你最近这手有点不稳哈,难不成心动还会影响手不听使唤?’
‘别乱说!’苏砚耳尖红得滴血,余光却瞥见易铭走到教室后排,弯腰帮后排学生捡起掉落的笔记。他的背挺得很首,却又不显得生硬,说话时声音像浸了蜜的薄荷,连抱怨作业多的男生都红着脸说‘谢谢老师’。
‘看见没?’张珊用课本戳了戳她的肩,‘刚才林小棠说要组“易老师后援会”,你猜怎么着?’她压低声音,‘连临床系的男生都来问课表了——说易老师讲的“古今药方简阅”比他们的解剖课有意思多了。’
苏砚望着易铭走出教室的背影,卫衣帽子的淡青抽绳在风里晃了晃。她摸了摸自己腕间的纹路,忽然想起昨日他捡起课本时,指尖触到她手背的温度——比常人略低,像块温玉。
‘苏砚?’张珊的声音突然变急,‘你发什么呆呢?易老师往这边看了!’
苏砚猛地抬头,正撞进易铭含笑的眼睛里。他站在门口,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青铜鼎挂件闪着暖光,和时空裂隙里的云雷纹重叠成影。‘同学,’他晃了晃手里的《秦代方技简牍》,‘下节课带你的笔记来,我们聊聊朱砂的用量。’
教室里的起哄声瞬间拔高。苏砚攥着书包带的手沁出薄汗,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不止她,整个学院都在为这个有着小酒窝、桃花眼的新导师,悄悄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