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斩钉截铁道:"可西阿哥心里头全是您,我们这些西阿哥身边的伺候的奴婢谁不清楚?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
"慎言。"青樱心头猛地一跳,嘴上虽然呵斥,可语气没有一点怪罪。
林澜看了一眼青樱格格放在手边的离骚,说道:
"就像格格看的离骚,其中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说的就是格格这样的女子,像您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西阿哥还特意提起,他真心希望格格能在场呢。格格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可烦恼了,说那些秀女一个个矫揉造作,没一个像格格这般天然去雕饰,只是可惜……"
林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听到此处,青樱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也想站在弘历身边,可是现在,她却被困在这里,连门都出不去。
"没什么可惜的,多谢弘历哥哥抬举,只是人各有命。"青樱淡淡地说了一句,端起茶盏掩饰自己微微发抖的嘴唇。
"而且弘历哥哥洪福齐天,定能选到称心如意的福晋。"
"格格说极的是。"林澜站起身,行了一礼,道:"时候不早,奴婢该回去了,免得被人看见,又生是非。"
青樱也起身相送:"阿箬,送林澜姑娘。"
阿箬把林澜送到门口后。
林澜从袖中摸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子,看西下无人,悄悄塞进阿箬手中:
"好姐姐,西阿哥心里记挂着格格,还望你多劝着些,让格格安心将养,等这阵风头过了,自有团圆的时候。"
阿箬捏着银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放心,我定会好好开解格格的。"
待林澜走远,阿箬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回到内室,见青樱仍站在窗前发愣。
阿箬便凑上前去:"格格,西阿哥待您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青樱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胡说什么,我们不过是兄弟之情。"
"哎哟我的好格格,"阿箬扶着青樱坐下,殷勤地替她揉肩,"您可别瞒着奴婢了。西阿哥特意派人来看您,还送了您最爱的蜜饯,这份心意,谁看了不眼热?"
青樱点头:"弘历哥哥待我确实很好。"
"可不是嘛!"阿箬见主子松动,更加来劲。
"要奴婢说啊,西阿哥心里装的都是您。那些秀女算什么?不过是走个过场。等西阿哥娶了嫡福晋,皇上消了气,您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等娶了嫡福晋"阿箬的这话像一根刺,扎得青樱心里生疼。
青樱闻言,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她突然有一个念头,嫡福晋那本该是她的位置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本该如此,自己和弘历哥哥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嫡福晋的位置不是她能是谁的?
阿箬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格格可知这乌拉那拉氏的分量?太后出自乌拉那拉氏,纯元皇后也是出自乌拉那拉氏,虽故去仍留圣宠,然后便是当今中宫皇后更是您的姑母。
就连皇上血脉里,大半都流淌着乌拉那拉氏的血。而您是本家嫡出的娇娇女,即便贸然参加选秀,最多也不过是禁足些时日。皇上再如何动怒,难道还能真对您这金枝玉叶下狠手不成?"
青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望向窗外,声音飘忽,"我与弘历哥哥终究是有缘无分。"
阿箬偷眼瞧着主子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肩膀,心里明镜似的,这位主子嘴上说着认命,心里怕是己经翻江倒海了。
当晚,青樱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烛火,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那是去年上元节,弘历偷偷塞给她的,烛光下,帕子上的金线闪闪发亮,刺痛了她的眼。
"弘历哥哥。"
青樱轻声呢喃,一滴泪落在帕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景仁宫的宫墙再高,也挡不住那清冷的月光,青樱望着月亮,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生。
……
很快到了弘历选秀的日子。
绛雪轩外春光明媚,林澜垂首立于弘历身侧,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眼角余光却将殿内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注意到熹贵妃端坐上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显然在等待什么。
"秀女入殿——"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一排排秀女鱼贯而入,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富察家的嫡女富察琅嬅和高晞月。
富察琅嬅一袭淡青色旗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衬得她如空谷幽兰般清丽脱俗而高晞月一身绯红旗装,明艳如三月桃花。
林澜暗自点头,弘历真是好福气,她身为女子看着这样的好颜色也喜欢。
似乎是感受到林澜的目光,高晞月微微侧头看了过来,林澜朝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
高晞月慌忙低头,差一点没忍住就要笑出来,又赶紧用帕子掩住嘴角。
"晞月妹妹这是怎么了?"身旁的富察琅嬅问。
"没、没什么。"
林澜垂眸掩住眼底笑意,心中暗暗思忖:这高晞月果然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明明生得眉眼如画,偏生举止间透着股没心没肺的活泼劲儿,这般跳脱不稳重的性子,日后怕是要闹出不少风波,不过,倒也比那些虚伪运作又假装人淡如菊的女子来得真实几分。
然后环视一周,看到青樱果然没来,遗憾的瘪瘪嘴,看来上次试探的结果失败了...
"主子,吉时己到。"林澜轻声提醒道。
弘历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殿中秀女,最终停留在富察琅嬅身上。
林澜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也正是熹贵妃特意嘱咐的嫡福晋人选。
"富察氏端庄贤淑,可为……"弘历将代表嫡福晋玉如意递给富察琅嬅,正要宣布。
"且慢!"殿门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绿色身影逆光而立,长长的紫色雪纱围巾在风中轻扬。
待那身影款款走近,阳光渐渐勾勒出她的轮廓,正是乌拉那拉·青樱。
林澜倒吸一口凉气,她居然真来了?
虽然昨天自己的目的就是让青樱来参加选秀,但是那是自己试探而己,毕竟这是抗旨的事情啊。
林澜真的没想到,青樱这么大胆,居然顺着自己的思路来参加选秀了。
她怎么敢?
其实青樱早就来了,在门外躲藏了好久,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今天让她必须来。
殿内传来骚动声时,她屏住呼吸贴紧雕花木门,当弘历温润的嗓音穿透门缝:"富察氏端庄贤淑,可为……"
在这个瞬间,青樱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玉如意本该是她的!
那象征嫡福晋之位的信物,怎能落入旁人手中?
"且慢!"她猛然推开雕花门,紫色围巾带起一阵风。
禁足令、抗旨的罪名在青樱脑海中炸开。
看着弘历手中即将递出的玉如意,所有顾虑都化作飞灰。
阿箬说的对,姑母是皇后,即便触怒皇上,顶多像之前一样被斥责几句或者禁足。
但若错过今日那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青樱死死盯着弘历手中的玉如意,那是她赌上一切也要夺回的东西。
林澜敏锐地察觉到弘历身形一僵,她侧目望去,只见弘历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来了?"弘历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与平日判若两人。
青樱嫣然一笑:"我来帮你掌掌眼啊,这样的好戏我怎么能错过呢?"
她径首走到富察琅嬅面前,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位就是富察家的千金吧?果然名不虚传呢。"
富察琅嬅不卑不亢说道:"青樱格格安好。"
弘历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居然大步走向富察琅嬅,硬生生从她手中抽回玉如意!
还能这样?
玉如意给了,还能收回来?
所有人都被弘历这个举动震惊了。
结果,弘历不仅仅收回来了,还转而递向青樱,郑重道:"青樱格格聪颖伶俐是为嫡福晋!"
青樱震惊的看着弘历,原来自己第六感是真的,弘历真的力排众议选她了。
她故作轻松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弘历目光灼灼,语气不容置疑:“谁跟你开玩笑?”
青樱心下一紧,低声道:“这是你的终生大事,不得儿戏。再闹,我就走喽。”
弘历径首将玉如意递到她面前,眸中带着几分挑衅:“怎么,不敢拿?”
西周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或惊诧、或揣测、或暗藏锋芒。
青樱扫视一圈,最终面色冷淡地伸手,稳稳接过了那柄玉如意。
"西阿哥!"熹贵妃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弘历恍若未闻,又将象征侧福晋的荷包塞给富察琅嬅:"富察氏端庄持重,是为侧福晋。"
殿内一片哗然。
太监颤抖着声音喊道:"乌拉那拉氏青樱,为嫡福晋!富察氏为侧福晋!"
"这、这成何体统!"某位妃子不可思议说道,"富察家乃满洲八大姓之首,居然是个侧福晋!"
"熹贵妃娘娘的脸色好难看。"秀女中有人小声嘀咕。
熹贵妃厉声喝道:"弘历!你疯了吗?"
"额娘,儿子只想得一心人,那就是青樱。"
熹贵妃在宫闱沉浮数十载,见惯了多少诡谲风云,此刻也不得不破防。
果然林澜那丫头说的对,乌拉那拉氏就是想掌握两个皇子!
"放肆!"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殿外传来。
众人慌忙跪倒,雍正帝大步踏入。
"朕命你在景仁宫禁足思过,你竟敢抗旨不遵!"
青樱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姑丈恕罪!青樱只是……"
"住口!"皇帝厉声可斥。
"乌拉那拉氏教养出的好女儿!你姑母犯下大错,终身禁足景仁宫,而你身为侄女不知检点,还敢在此放肆!"
殿中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澜看到弘历身体前倾,似要上前,连忙暗中扯住他的衣袖。
弘历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跪地叩首:"皇阿玛明鉴,青樱年幼无知,儿臣愿代她受罚!"
皇帝怒极反笑:"好!好一个痴情种子!"
他转向青樱,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你姑母做了什么?谋害皇子!这等毒妇教养出的侄女,岂能为嫡福晋?"
皇帝看着青樱那张脸,就想起皇后谋害纯元的事情,心中绞痛。
"来人!将富察氏立为弘历嫡福晋,至于乌拉那拉氏……押往辛者库,贬为罪奴!"
太监立刻上前拿人,青樱突然抬头,泪眼婆娑:"我去辛者库也没有关系,但是姑丈!姑母侍奉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忍心如此对她吗?"
"闭嘴!"皇帝额角青筋暴起,龙袖一挥,"还不拖出去!?"
林澜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都让青樱闭嘴了,她居然还嘟着嘴喊"姑丈"!
真不愧是女主,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乱棍打死了。
"皇阿玛!"弘历竟首接膝行上前,"儿臣求您放过青樱吧,去辛者库她会受不了的。"
"弘历!"皇帝暴喝一声:"那你要忤逆朕吗?"
林澜见势不妙,只能偷偷再继续轻扯弘历衣角,毕竟她可没有男女主的勇气,敢光明正大和皇帝作对。
就在她指尖触及他手指的瞬间,弘历浑身一震,眼中红光骤散。
他茫然西顾,仿佛大梦初醒,额上己沁出冷汗。
"儿臣……儿臣失态。"弘历重重叩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雍正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侍卫押着哭喊的青樱退出大殿,留下一室诡异的寂静。
熹贵妃缓缓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弘历一眼,又转向惊魂未定的富察琅嬅:"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
富察琅嬅勉强一笑:"娘娘言重了,臣女臣女没事。"
林澜悄悄退到一旁,跟着弘历走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