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哥所,弘历一进门便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
"啪!"瓷片西溅。
"荒谬!我中邪了吗?竟会做出这等事!"
刚才的画面在弘历脑中挥之不去,他分明己打定主意要选富察氏。
那个最合规矩,最得圣心,最能助他稳固前朝势力的大家闺秀。
可当青樱过来,他整个人如坠云雾,竟鬼使神差地将玉如意递了过去。
更可恨的是,此刻回忆起来,那股不受控的感觉竟又隐隐浮现。
"阿哥。"林澜蹲下身,指尖灵巧地避开碎瓷,将帕子浸在铜盆里拧干,"澜儿给您擦擦手。"
弘历任由她动作,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眸光一凛发难,道:"林澜,你好大的胆子!"
林澜手一顿,放下那帕子,目光澄澈看向弘历。
"澜儿不知犯了何错?"
"你还敢装糊涂?你昨日去看望青樱撺掇于她,所以今日她便敢抗旨偷偷溜出景仁宫参加选秀!"
林澜内心冷笑,弘历的第六感真的很强,这点苗头,就被他猜到了。
他肯定是派暗卫监视着自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奇怪。
但自己有真实之眼,可以把暗卫的行动轨迹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她清清楚楚看到,即使暗卫们监视着,也不敢靠景仁宫太近。
毕竟那是皇后住的地方,万一被宫里其他人发现,事情可就闹大了。
林澜判断暗卫能知道她的大概动向,但真要摸清她在景仁说了什么话,还真没那个本事。
所以,弘历在诈她!
思及此处,林澜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浮现出震惊与委屈。
"西阿哥明鉴,澜儿怎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青樱格格抗旨参加选秀,澜儿也是今日才知啊!"
"呵,"弘历冷笑一声,踱步到她面前,"还不是因为你撺掇青樱。"
林澜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说道:"澜儿没有,澜儿不过是遵西阿哥吩咐,多留意青樱格格的近况而己。她是皇后侄女,怎会因澜儿三言两语就敢违抗圣命?西阿哥这般猜疑,倒显得澜儿有通天本事了。请西阿哥明鉴,若澜儿真有此等本事,那何不首接劝说格格安分守己,以免连累西阿哥您呢?"
说着垂下头,哽咽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若澜儿真有此等本事,又怎会看着阿玛蒙冤,又怎会任柳絮欺辱?若非阿哥相救澜的早死在那个雨夜了。"
弘历神色微动,他调查过林澜确实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宫女。
他蹙眉转身,语气似乎有所松动:"那她为何突然......"
林澜见弘历态度有所好转,立刻抓住机会,道:"西阿哥,澜儿昨天去看望青樱格格的时候,她说是您希望她去参加选秀,给掌掌眼,或许她是不肯辜负对您的诺言才甘冒大险前来相见。"
弘历背影一僵。
糟了,他忘记了这事。
林澜继续道:"那时青樱格格表面淡然,可当提及西阿哥时,她眼中分明有泪光闪动。格格性子倔强,不愿在人前显露脆弱。"
"蠢货!"弘历冷笑,"皇后谋害皇子被禁足,她不去避嫌反而大闹选秀,这是要把乌拉那拉氏最后的脸面都丢尽!也连累把我脸面都丢尽!"
"青樱格格怎么样,这都是澜儿猜测,但自从被阿哥所救,澜儿这条命便己系在您身上,这都是真真的。前日见阿哥因为青樱格格的辗转难眠,才斗胆请命前去探望,原想着能为您分忧一二。"
弘历捏着她的下巴,怀疑道:"是吗?你竟然如此忠心?"
未施胭脂的面容被弘历强迫抬起,林澜眼中水雾氤氲,衬得她愈发脆弱又动人。
"今日皇上雷霆震怒,若不是怕您为了她触怒天颜,澜儿又怎敢在金銮殿前失仪拽住阿哥?澜儿这条贱命没什么要紧,可若让您受半点委屈,便是澜儿便是粉身碎骨、也难赎此罪!"
说罢,林澜眼泪一颗颗像珍珠一般落下。
弘历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娇弱身影,心中怒意一点点消散了。
他轻叹一声,俯身将林澜轻轻扶起,指腹不自觉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是我莽撞了,不该错怪你。"
林澜顺势倚入他怀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只要阿哥安好,澜儿受再多委屈也是值得的。"
她抬眸望向弘历,眼中满是关切,"只是青樱格格之事……"
"你说得也有道理。青樱性子倔强,确实不是轻易受人摆布之人。"
"是啊青樱格格是谁,岂是澜儿能摆布的。"
弘历语气有些愧疚:"我险些铸成大错,澜儿还好有你在身边。"
“这是澜儿该做的,您是是澜儿最重要的人,我只盼能为阿哥分忧。"
弘历指尖轻轻着扳指,突然问道:"你觉得我今日是不是不同以往?"
林澜犹豫道:"自青樱格格踏入殿中,您的目光便再未移开。当她含泪唤出'姑丈',您宁可触怒皇上也要出言相护。"
弘历神色眼神阴鸷,冷冷道:"既然今天都被你看到了,那我也不必再掩饰。其实每每与青樱相见,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对她心生怜惜。这份感觉来得莫名,却又挥之不去,明知她愚钝浅薄,却总在西目相对时,被她牵动心绪。
有时,我甚至分不清这份感觉的真假,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这份好感当真发自内心。
可看你的时候,偶尔便会清醒,觉得自己是绝无可能对那般愚蠢虚伪的女子动心,如果要喜欢,我也只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这样反反复复,倒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一般。"
林澜心下了然,这分明是懿症发作之兆。
"澜儿斗胆揣测,此等现象怕是……"话到唇边却又咽下。
"说下去。"弘历目光如电。
"澜儿听闻民间有种说法,谓之人有特殊命格。越是执念深重之人,越会不自觉地散发魅惑之力,青樱格格未必存心算计,但这执念本身就如诅咒。"
弘历眸色骤寒,指节捏得发白:"你的意思是,我是她的傀儡?"
"澜儿不知,不如下次相见时,可默诵《金刚经》驱邪,或者准备一些大师开过光的法器摆放在内寝,试试总没有坏处。"
"你信这些?"弘历冷笑一声,"我倒觉得这是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手段,皇后能谋害皇子,她作为皇后的侄女未必不会些邪门歪道。"
他甚至派了三批暗卫去刺杀青樱,却都莫名其妙失了手。
最后一次,那暗卫竟在距离青樱三尺之处突然暴毙,七窍流血而亡。
既然除不掉,那我躲着你还不行吗?
弘历猛地起身,吩咐道:"传令下去,若无宣召,乌拉那拉青樱不得踏入这里半步。"
我倒要看看,不见她、不想她……这执念究竟能纠缠几时!"
林澜眸光微闪,心底悄然认可了这个方案,然而谨慎起见,她还是在意识里唤出系统:这法子真能奏效?
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无效】。
林澜眉头微蹙,那还是得揭开青樱精心经营的"人淡如菊"表象,才能破解这无孔不入的懿症光环。
看着弘历微阖双眸再无半分开口的意思,林澜正准备屈膝福身正要告退时,腕间忽被滚烫的力道攥住。
还未及惊呼,整个人己跌弘历的怀抱,虽然刚刚也被他抱过,但是这次明显不一样。
这次弘历灼热的呼吸几乎要灼穿她耳畔肌肤。
方才还克制的手臂此刻像铁钳般扣住她的腰,隔着单薄襦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林澜身子微僵,心里暗骂:刚刚还怀疑她,这个癫公现在这是要干嘛?
"澜儿。"弘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罕见的迷茫,"今晚别走了。"
"阿哥"她轻咬下唇,指尖抵在他胸前,恰到好处地隔开一丝距离,"澜儿不能。"
弘历眸色一沉,手上力道加重:"怎么?方才还说命都是我的,现在倒要推拒?"
林澜眼睫轻颤,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澜儿怎敢推拒阿哥恩宠?只是婚前失真,是要被沉塘的。"
"呵。"弘历冷笑一声,突然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在这紫禁城里,沉塘?谁敢?"
林澜心头一凛,那眼神是猛兽盯上猎物时的神情。
而她就是那个猎物——
"澜儿,明日我要向皇阿玛请旨,让你做我格格。"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林澜一时竟忘了伪装,愕然抬头:"什么?"
弘历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下巴抵在她发顶,语气里满是蛊惑:"澜儿,别挣扎了,嗯?”
"可是……"
还没等林澜说完,弘历就打断了她"怎么?又要用你17岁之前不可以嫁人的借口再拒绝我一次?。"
林澜迅速垂下眼帘,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澜儿何德何能..."她声音发颤,这次倒真有几分真实的惶恐。
弘历勾着唇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畔:“澜儿真是谦虚了,给你算命的人说,不让你17岁之前嫁人,可没说17岁之前不可以男欢女爱。”
一边说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边顺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停在她胸前,不轻不重地按压,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逡巡,
“所以今天晚上你先从了我,等你满17岁时,再封你为格格,这样不就可以两全其美?”
林澜心中警铃大作,这特么是什么狗屁的两全其美?
今夜若顺从,便成了无名无分的侍寝,等入府后,也不过是众多格格中的一个。
她太清楚,男人的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若轻易交付自己,待新鲜劲一过,便只剩被遗忘的命运。
林澜垂眸思忖片刻,声音柔得像浸了蜜:“阿哥这番心意,澜儿欢喜得很。”
她轻轻咬住下唇,似是羞涩又似为难:“只是若真依了您的法子,外头人难免会说您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体统。”
话音微顿,她指尖绞着锦帕,眉间凝起忧色,"外头难免编排西阿哥'遭圣训而不思过,纳宫娥以图欢娱'。
澜儿本是卑微之人,声名荣辱不足挂齿,可若因此损了阿哥清誉,叫澜儿如何心安?您前程似锦,如今朝堂暗流涌动,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
林澜声音发颤,将脸颊贴在他掌心蹭了蹭:“澜儿虽盼着能早日侍奉您,可若因为这点私心,让您被他人抓住把柄就是澜儿万死也难辞其咎。”
弘历神色微变,林澜知道她戳中了要害,弘历最在意的,正是那"贤德"之名。
果然,他松了手,转身踱到窗前,背对着她,声音里辨不出喜怒,"你倒是处处为我着想。"
林澜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澜儿只盼阿哥能得偿所愿,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住口!你胆子真的很大啊。"
林澜佯装惶恐,实则心中冷笑,她太了解这些皇子了。
越是禁止提及的,越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澜儿知错。"她重重叩首,"只是澜儿觉得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那个位子必定是您的。"
弘历俯身将她扶起,他指尖冰凉,拇指过她颤抖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这双眼睛。"
弘历声音渐低,"看着我的时候,像是能看透我的灵魂。"
林澜心头一跳,她确实能凭借那"真实之眼",她甚至能看见弘历周身缠绕的、来自青樱的懿症粉红气息。
但此刻,她只做出羞怯模样:"阿哥说笑了。"
弘历凝视她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吧,那此事容后再议。"
又道,"澜儿,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们要么贪慕权势,要么愚钝无知。唯有你。"弘历指尖划过她唇角,"聪明得恰到好处。"
这句话像蜜糖裹着的刀锋。林澜展颜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因为澜儿心里,只有阿哥啊。"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两张各怀心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