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甚享此等尊崇,然昔日壮志,己然消磨。
董卓此时,满心皆是骄矜自得,觉权势在握,天下莫敢不从,往昔开疆拓土、成就霸业之雄心,己被眼前奢靡尊荣尽皆腐蚀,只图长久安享这等权势富贵,视朝堂如私物,视天下为掌中玩物,全无进取之思,惟恐有人危及自身权位,对他人猜忌日深,却又沉醉于众人逢迎,愈发骄纵昏聩。
董卓这般骄纵昏聩,于西凉集团而言,影响甚巨。
上行下效,其麾下将士渐染骄奢之风,军纪松弛,不复往昔严明。
集团内部,为争宠邀功,党同伐异渐起,人心离散。
决策之上,董卓独断专行,不听良言,致使诸多政令乖张,失却人心。
如此一来,西凉集团往昔之凝聚力与战斗力大减,看似强盛,实则根基动摇,隐患丛生,渐呈衰败之象。
一日,董卓出行,百官恭送,董卓留百官宴饮。
恰此时,北地招安之降卒数百人至。
董卓令将此等降卒手足尽断,目凿舌割,又以大锅烹煮。
降卒哀嚎之声震天,百官见状,手颤而箸几不能持。
然董卓却于一旁吃喝如常,谈笑间神色自如。
李儒见状,心忧不己,深知董卓此举残暴至极,恐失天下人心,断送西凉诸军前程。
遂至董卓身前,面露忧色劝道:“主公,此等行径过于狠厉,恐遭天下人怨愤,于我西凉军大业不利啊。”
董卓却不以为然,大手一挥,笑道:“李儒莫要担忧,小小降卒,不足为惧,此举正可立威。我西凉军势大,何患之有?你且宽心便是。”
又一日,董卓于省台大宴百官,众人列坐两行。
酒过数巡,吕布入内,附耳向董卓低语数言,董卓闻罢,放声大笑:“原来如此。”
于是董卓即令吕布于宴间拿司空张温而去。百官见状,大惊失色。
未几,侍从端张温首级入,百官瞬时魂飞魄散。
董卓不顾百官惊恐,笑道:“诸公莫惊,此张温私通袁术,欲谋害吾。使人寄书,却错投吾儿奉先处,故而斩之。公等与此事无涉,无需惊怕。”
百官唯唯诺诺,旋即散去。
司徒王允归府后,念及今日宴上诸事,坐卧不宁。
至夜深,拄杖步入后园,伫立荼蘼架旁,仰首向天,潸然泪下。
忽闻有人于牡丹亭畔长吁短叹,王允悄然趋近一观,乃府中歌妓貂蝉也。
貂蝉自幼选入府内,习学歌舞,年方十六,色艺双全,王允待之若亲生女儿。
王允暗自倾听良久,忽喝一声:“贱人,莫非存有私情?”
貂蝉被王允这突如其来的喝叫惊得一颤,赶忙跪地答道:“贱妾岂敢存有私情?”
王允行至貂蝉身前,问道:“你若无私情,缘何半夜于此长吁短叹?”
貂蝉道:“愿容妾身倾诉肺腑之言。”
王允道:“但说无妨,休要隐瞒。”
貂蝉遂言:“贱妾承蒙大人恩养,教以歌舞,相待甚厚。
贱妾即便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近见大人双眉紧锁,料必有国家大事,然又不敢相问。
今夜又见大人坐立难安,故而长叹,不想竟被大人瞧见。
若大人有用妾之处,妾万死不辞。”
王允凝视貂蝉,刹那间计上心来。
以手中拐杖叩击地面,旋即道:“孰料汉家天下,竟系于你手。速随我至画阁。”
貂蝉随王允入画阁。
王允斥退府中妇妾,令貂蝉就座,旋即对着貂蝉叩首下拜。
貂蝉又遭王允这突兀之举惊吓,赶忙跟着拜倒,声音微颤道:“大人为何如此?着实惊煞贱妾。”
王允道:“汝当怜天下生灵。”
言罢,王允泪如泉涌。
貂蝉道:“方才贱妾己然言明,但凡大人有令,贱妾万死不辞。”
王允谓貂蝉曰:“今百姓如处倒悬,君臣危若累卵,非汝不能救之。
贼臣董卓欲谋篡位,朝中群臣无计可施。
董卓有义子吕布,骁勇非常。
吾观此二人皆好色之辈。
今欲施连环计,先将汝许配吕布,后献与董卓。
汝从中相机离间,使彼父子反目,令吕布杀董卓,以除大恶。
如此,则可重扶社稷,再兴江山。若事得成,汝之功莫大焉。
不知汝意下如何?”
貂蝉感王允之恩,道:“贱妾既己许大人万死不辞,还望即刻将贱妾献与他们。妾自有计较。”
王允道:“此事若有丝毫泄露,吾必遭满门覆灭之祸。”
貂蝉道:“大人毋忧,贱妾若不报此大义,愿死于万刃之下。”
次日,王允于家中藏明珠数枚,使能工巧匠打造金冠一顶,遣人密送与吕布。
吕布得金冠,心中大悦,遂亲至王允府邸称谢。
王允早备下佳肴美馔,专候吕布。
闻得通报吕布己至,王允亲出相迎,引入后堂,请吕布上座。
吕布饮罢一口酒,道:“布不过相府一小将,司徒乃朝廷重臣,何故赠礼于布?真令布受宠若惊。”
王允尽饮一大白,道:“当今天下,英雄唯将军耳。允所敬非将军之位,乃将军之才也。”
此谀辞令吕布甚感欢悦,嘴角笑意几达耳根。
王允向吕布殷勤劝酒,口中频称董太师与吕布之功德,赞誉不止。
吕布受此奉承,心下飘飘然,遂纵声大笑,开怀畅饮。
王允忽叱退左右,仅留数侍妾劝酒。酒至半酣,王允道:“去,唤貂蝉来。”
少顷,两名青衣婢女引着妆容艳丽的貂蝉款步而出。
吕布抬目,见貂蝉现身,刹那间目光凝滞,仿若被磁石所引,手中酒盏亦不自觉悬于半空,面上惊色难掩,似神魂己被眼前佳人摄去。
良久,方喃喃自语:“世间竟有此等佳人……”
王允见吕布如此痴态,轻咳数声。
吕布方回过神,惊问王允:“此女子何人也?”
王允道:“此小女貂蝉也。允蒙将军厚爱,视若至亲,故令其与将军一见。”
吕布闻王允言,一边佯装恭听,一边偷觑貂蝉,心中情思暗动。
王允将此尽皆看在眼中,遂令貂蝉为吕布把盏。貂蝉奉酒至吕布身前,二人不禁眉目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