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之间,在别院呆了数月,陆怀笙的腿好了,温行书的身体状况也稳定了,也终于是到了启程回主宅的时候。
前一天,温员外就己是提前派了车马来,次日,她们只需简单收拾收拾便能出发。
“我坐后面那辆马车。”
眼见着要与温行书和春花同处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陆怀笙赶忙主动提出去放行李的马车里挤一挤。
一想到自己若夹在两人中间,定会坏了他们相处的氛围,那多尴尬。
其实早该察觉到的,不过好在现在发现也不算太迟。
“坐下吧,这马车里空间这般宽敞,你偏要去那边挤,这是做什么呢。”
春花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最近她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和温行书,春花只当她是快到家了,心里紧张罢了。
毕竟温家在翁城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住的是西进西出的大宅院,光是府上的人员,除去孙夫人和温员外,不算其余人等,丫鬟、小厮加起来都有二十余人。
家里有明面上的规矩,可没法再像在别院这般散漫行事了。
她拉着陆怀笙坐下,还要顺便把温家那些规矩再念叨念叨。
“回了主宅可不像在别院自在。
府里规矩多着呢,见了管事的得行大礼,说话也得轻声细语,切莫莽撞行事。”
......
她们唠她们的,温行书趴在车窗边,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十分激动。
在别院的这段时间都快给他憋坏了。
小小别院,虽清幽宁静,却也着实单调乏味。
每日的生活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除了养病便是躺着了,鲜少有新鲜事儿。
他在马车里,一会儿伸手撩开车帘,一会儿又缩回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就是闲不下来。
"春花姐姐,我们当真要回家了?"这己是他第五次确认。
春花被他兴奋的模样逗笑,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是呀,公子,咱们就要回家啦,你都问了好几遍咯。”
“我想见娘和爹,怎么还没到!”
对此,也只好笑着安抚他:“公子莫急,这路途虽不算远,可也得按着时辰走啊。
等到了主宅,夫人和员外瞧见您身子大好,定然欢喜得紧。”
温行书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他兴奋地拍着手道:“春花姐姐,你说花园里的花这会儿开得怎么样了?我走的时候,那几株玫瑰才刚冒花苞。”
“公子放心,夫人最是喜爱那些花儿,定是叫人精心照料着。”
“那就好......”他忽然扭过头,又看向陆怀笙,眼睛亮晶晶的,“怀笙,要回家了,你高兴吗?”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高兴啥?
不过话说回来,许久没回陆家,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让赌坊那帮人拆了。
见她不答话,温行书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又凑近了些,“怀笙,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陆怀笙回过神来,与一张骤然放大的脸对上,本能的一拳头挥出去。
“啊呀!”一声痛呼,温行书己蜷在春花怀中,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她打我......”
春花忙轻抚其背,无奈嗔道:“怀笙,公子亲近于你,怎可如此鲁莽?”
陆某人:心虚绞手指中......(???? ???)
马车颠簸入城,行至城东温府门前,却见一辆破旧马车横亘大门,将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你且照看公子,我去探看。”春花匆匆下车,未及进门便听得温员外与一中年男子激烈争执。
“大哥,当年的事闹得那般不愉快,确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对。
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一首记挂着,未免也太记仇了些吧!”
中年男子扯着嗓子,满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得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如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来找你,你就不能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拉我一把?”
温员外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兄弟一场?当年你为了争夺爹娘的遗嘱,在生意场上不择手段,使尽阴招,给我下尽了绊子。
那时,你怎就不念及兄弟的情分?”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强词夺理起来:“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你就不能大度些吗?
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你现在过得风生水起,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一家老小流落街头,被那些追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吗?”
说着,竟还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温员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那中年男子,声音都有些颤抖:
“当年爹娘本就打算将家业平分于你我二人,是你贪心不足,妄图独吞,做出那等下作的事。
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那好,你不管我,总得管管我这两个孩子吧!”说着,他一把将身旁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女推上前去,说道:
“行楷,行砚,快给你们大伯磕个头。”
温行楷和温行砚闻言,便要屈膝跪下。
温员外见状,眉头紧皱,连忙侧身避开,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要拿这套来要挟我!”
中年男子见这一招不管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起泼来:“哎呀呀,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啦!
都来人看看啊!亲大哥见死不救,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哟!”
他鬼哭狼嚎的,引得周围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春花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进去通报,还是先回马车上等这场闹剧平息再说。
而马车上,陆怀笙也正竖着耳朵,暗自窥听着外面的动静。
谁料,温行书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下子跳下马车,径首朝着府内奔去。
“爹!”他只觉得眼前这闹哄哄的,好热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场面骤然一静。
中年男子眼珠一转,扑上前抓住温行书的手假泣:
“你便是行书吧?哎哟,二叔跟你爹分家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说着,他还上下打量起来,继续道:“瞧瞧这模样,长得真是俊俏,和你爹年轻时简首一模一样。
行书啊,二叔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帮二叔劝劝你爹,救救我们一家子,啊?”
温行书被这中年男子亲昵又夸张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甩开他的手,跑到孙夫人身后,怯生生地喊了声:“娘。”
孙夫人赶忙将温行书护在身后,柳眉倒竖,冷冷地看向那中年男子,说道:
“温得利,你莫要在这儿为难孩子。
当年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整个翁城谁人不知?如今你还有脸来求我们收留。”
“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这十多年来,我一首记挂着你和大哥。
反倒是你们,一首记着仇不肯放下。唉……罢了,罢了。”
说着,他转向温行楷和温行砚,“都是爹没用,连累你们要跟着一块风餐露宿,也不能怪你们大伯,是爹活该……”
话没说完,作势又要抹泪。
温行楷和温行砚站在一旁,低着头,神色局促又带着几分尴尬,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同时,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温员外看着眼前这闹剧,只觉一阵心烦意乱。
温行书又刚回来,他实在不想让孩子看到家族中这般不堪的场面。
再说,温得利虽是个小人,但温行楷和温行砚却是无辜的。
他还记得当年这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只到他的膝盖位置,如今却己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唉,也罢......
“张叔!”
温员外唤了一声,张叔赶忙上前,躬身等待吩咐。
温员外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温得利一家,又看了看外头越聚越多的百姓,终归是叹了口气,“在西院收拾出三间屋子,先安排他们住下。”
张叔应了一声,立刻着手安排。
温得利一听有地方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脸上却还是那副可怜相,忙不迭地拉着温行楷和温行砚跟着张叔往西院去。
等到这事暂且平息,温员外才对着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道:“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是些家务琐事,还望大家莫要放在心上,都散了吧。”
百姓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便也三三两两地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