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去翠青山用上这样的背篓,会轻松很多。上次背南瓜,把他肩膀都勒红了。
顾西蔓的油烟收集了两大碗,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开始熬烟。
先拿出几块干燥的猪皮胶出来,用个小罐子熬化,再倒进油烟不停地搅拌。
越搅拌烟与胶融合得越细腻,揉得像块黑面团似的。顾西蔓知道这一步非常重要,不敢偷懒马虎,搅得手都发酸了才歇一会。暗想要是有个搅拌器该多好。
她又拿出一个早己准备好的工具——一块在河边捡的长条形的鹅卵石,使劲地捣杵墨胚。把这块不到巴掌大的墨胚反复捣杵捶打。
自己打累了又叫来顾南芝捣鼓。
顾南芝小女孩心性,平时喜欢在父母面前争风头,然而也好哄。上次顾西蔓给她留个红豆粑,就把她哄得听话多了。
她有些不敢下手去捣鼓这团黑漆漆的东西,怕弄脏了手洗不掉。被顾西蔓一顿威逼利诱,勉为其难地捶打了一番,哭丧着脸瞧着两手的墨黑:“洗不掉了洗不掉了!”
顾西蔓笑道:“没事,多洗几次就好了。”
顾南芝给她一记白眼:“洗不掉找你算账!”
顾西蔓毫不在意。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瓣模子,把墨胚严严实实地压进去,抹平。然后把竹模子放到挂筐里去晾着。收拾工具洗过手,也累了,躺床上去了。
她并没睡着,只是闭着眼假寐。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才爬起来出去看。原来是顾东明跟豹子哥。
他们下午去挖荸荠了。豹子家种了几分田的荸荠,前几天放干了水,准备年前挖了卖。顾东明跟在豹子身后,有时帮个忙,随便混点吃的。
只见豹子提着一篓子荸荠,倒了一小堆放在顾西蔓家的台矶上。顾东明和顾南芝见了,脸色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顾南芝笑道:“豹子哥,这荸荠好大一个呀!”
豹子说:“等挖多一点,把大的挑出来,剩下的小的再给你家送一些。”
顾东明和顾南芝听了,更是欣喜。顾南芝己经进屋去拿篮子了。
顾西蔓走过去跟豹子说:“豹子哥,大的你还是拿回去卖,我们吃几个小的就好了。”
豹子望着地面,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不差这几个。”
顾西蔓道:“毕竟是要卖钱的,还没有卖,就先给我们吃了,这样不好。”
“这没什么。”豹子瞥她一眼,拧起篓子脚底生风地离开了。
顾东明早己挑了个泥巴少的荸荠啃起了皮,吐一口带泥的皮漫不经心道:“吃几个荸荠算什么?至于这么多话。”
顾西蔓睇他一眼,嫌弃地说道:“脏不脏呢你就吃,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再说万一他没有经过他娘同意就送给我家,那不是闹矛盾吗?”
顾东明道:“他娘不是那种人,他娘自己说要给我家送点的。”
顾西蔓道:“那就好。”
墨条放在挂篮里干得很快。
顾西蔓着急验证墨条的质量,然而家里没有毛笔和书写纸。
整个槐树村,大半的村民家里没有笔和书写纸。有的人完全不认字,要那玩意干啥?
这个时代能读书认字的人只是小部分。
不是认字不重要,而是没那个闲钱。
有的人家送男孩读个一年半载,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
如果能制作一本图文并茂的识字书,说不定能卖出去。总会有一些光景好的人家重视孩子的教育,能够快速帮助孩子多多认字,何乐而不为?
豹子的堂哥二壮,因为会认字会打算盘,在县城当账房先生,就比在村里强。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不过,她认字,也有绘画功底,这些本事不能突然展现出来,得有一些过程和掩饰,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她想到了华之扬。笔墨纸砚他是有的。
上次得他相助,顾西蔓让卢二娘瞒下此事,免得引人闲话。
卢二娘如何不懂其中道理?自然是不会与人多言的。
不过私下,她自己倒是有些好奇:那天晚上提灯笼的人到底是谁?西蔓是怎么碰上他的?
顾西蔓说是华家的张嬷嬷。卢二娘八卦探究之心瞬间就死了。
得跟他见一面。
几次在河边小林子遇到他,顾西蔓也咂摸出那片小林子是他习惯去的地方,常去那里瞧瞧,应该能碰上他。
顾西蔓回忆着前几次在那里碰到他的时辰,特意找了同样的时辰去,果然没两次,就布到了人。
顾西蔓好不容易见到了他,也不管他冷淡的表情,浅笑盈盈地走过去掬了一礼道:“华公子,好巧呀!”
华之扬穿着浅灰布衫,对着一棵树拉弓放箭,目不斜视的,显然懒得搭理她。
她不以为意,夸赞道:“像你这身手,进山肯定能打不少猎物回来吧。”
听到头上有鸟飞过,她抬头寻声望去,见那鸟落在树枝上,正想叫他射下来,还未出声,那鸟就又展翅飞走了,她只得心里遗憾不己。
正事要紧,她试着开口道:“那个,我这有样东西,想请你看一看。”
华之扬没出声,但好歹朝她看过来了。这一眼让她欢欣鼓舞起来,伸手往衣兜里掏去,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囊。
“你看看!”她拿出墨块递过去。
“这是何意?”他没有接,终于说了一句话。
顾西蔓笑道:“你看看这墨值不值钱。”
华之扬看了看她手里的墨块,并没有接,问道:“哪里来的?”
顾西蔓颇为得意地说道:“我自己做的!”
华之扬睁大眼睛往她脸上瞧了瞧,很是疑惑地伸手接过了墨块,单手拿在手里掂了掂,有些不信:“真是你做的?”
顾西蔓瞥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由笑得甜美道:“你别小瞧人嘛,我一个木工家的女儿,会制墨有什么奇怪的!”
她大言不惭地忽悠:“我爹用的墨都是自制的,我再开动脑筋改良一下,给加点料定定型,还是很容易的。”
华之扬半信半疑地觑着她,问道:“那你是怎么做的?加了什么料?”
顾西蔓便嘿嘿笑而不语,意思是这可不能说。